“查到了吗?”
“已经联系上了。”
“他说的那两种病都是什么情况啊?”
现在已经中午12点了,警察们一大早就给魏来所说的医院打了电话,证实了魏来所说的一切。
“听上去还挺复杂的,尤其是那个所谓的渐冻症。这个病初期的时候会有吞咽困难,四肢无力的症状,发展到后期就会全身瘫痪,呼吸衰竭。”
“这么严重?”
“崇山精神病院我也联系上了,他在医院接受了三年的治疗,但是我们并没有联系上他的主治医师。
不过,根据病历显示,魏来一直处在精神不稳定的状态,失眠多梦,时有幻觉。
那里的医生说,从魏来以往的病历看来,他有病情恶化的可能,会有自残的倾向,但应该不会暴力伤害他人。
说实话,看到他的就诊记录,我都替他可怜。”
“看他那个精神状态会不会是嗑药的啊?听说滥用药物可能引起渐冻症?”
“验过尿了,一切正常。”
“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方面继续调查魏来,就算杀死死者的真凶不是魏来,他也和凶手脱不了干系。另一方面从死者的关系网下手,刚刚我打电话问过他们公司了,死者在出事前三天辞职,据同事说,她的精神状态在那段时间非常不稳定。”
警察们坐在办公室,紧张严肃地讨论着案情。
正在此时,一个陌生的女人来到了办公室的门前。
“你好,我是来见我的委托人的。”女人笑着说道,“我要找魏来。”
……
嘀嗒!
嘀嗒!
时钟的秒钟正在一点一点转动着。
魏来用力咽下口中的馒头,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整整3个小时,魏来就在看守所里发呆度过,如果死亡倒计时是真的,那他现在就只剩29个小时了。
“一天……只有一天。”
魏来放下了半个馒头,啃着自己的手指甲。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回想着自己几天以来经历的一切。
白燕……白燕……白燕。
这个名字,根本就没有听过。
魏来摇了摇头,他坚信自己没有什么精神分裂之类的疾病,也不可能出现失忆的症状。所以,绝对不存在什么自己发病杀人的情况。
刚才他说自己有精神病,也不过就是敷衍警察让他们转移注意力的手段而已。
“呼……”
魏来深深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疾病加重,他感到呼吸有些不顺。他坐立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让自己舒服的姿势。
直到这时,魏来才知道,自己又开始犯病了。
魏来靠在角落里,望着天花板,苦涩地笑道:“如果……那个死亡预告是真的就好了,痛痛快快死掉总比这样受折磨地活着要好。”
“魏来,有人来探监。”
警察打开了魏来的牢房,领着他走向会客室。
魏来皱着眉头,疑惑地说道:“探监?谁来探监?”
“一个女的。”
“女的?”魏来愣了一下,“我根本没有联系任何人。”
“她说你是她的委托人。”
“律师?”
“嗯,是不是你父母给你请的?”
魏来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警察领着魏来走进了会客室,接着便退了出去。
魏来耷拉着眼皮,拉开凳子坐在了桌子前。
对面坐着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一条得体的包臀裙,头发用一根白色的发簪扎了起来,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女人抬起头来,朝着魏来微笑点头。虽然她化了妆,但眼角深深的鱼尾纹依然表明了她的年龄。
魏来冷笑一声,调侃道:“如果你在脖子上挂一个工作证,就和中介卖房的差不多了。”
“哈,现在市场那么差,卖房子我得饿死。”女人笑着答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露露,是你的律师。”
“我没钱请律师,也没有申请法律援助。”
“有人给我钱。”
“如果是我爸请你来的,那就请回吧。”
“您和您父亲有些矛盾?”
“这是我的隐私。”
陈露露点点头,从怀里拿出手机,摆弄了起来。她的手机不过是一台两千块钱的国产品牌,是今年刚出的款式。手机外壳有些发黄,整体看上去普普通通。
令魏来十分在意的是,她的手机挂件非常显眼。
那是半个巴掌大小的布娃娃,眼睛是两颗指甲盖大小的玻璃珠,几乎占据了半张脸。娃娃穿着一身洋裙,十分华丽,做为手机挂件反而会给人一种喧宾夺主的感觉。
“不好意思,我这人记性不好,所以聊天的时候要录音,你没意见吧?”
“没有。”
“那好。”
陈露露把手机放在手边,将娃娃拨弄到了合适的角度。
“你的老板是谁?”魏来问道,“我进来之后,手机就被警察收了,也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你为什么平白无故地过来。”
“我的老板是谁,告诉你也没用。”
魏来瞥了一眼陈露露的手指。
这个女人虽然脸上有皱纹,可是手指却白嫩得像葱段一般。
魏来冷笑一声,说道:“姐姐多大年纪?”
“问女人的年龄可不礼貌。”
“那你应该结婚了吧?”
“单身。”
“喝酒吗?”
“问这个干嘛?”
“我就问你,喝酒吗?”
女人愣了一下,笑着说道:“不喝。如果你想请我喝酒的话,那你可能打错算盘了。”
魏来笑了下,指向女人的手机。
“手机哪儿捡的?”
“捡的?”
“我是说,这手机原本的主人应该不是你。”
魏来斜靠在椅背上,眯起了眼睛,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手机的充电接口处有很多划痕,这说明使用者在插充电线的时候经常对不准插口,使用者大概率可能有酗酒的陋习。”
说着说着,魏来眯起眼睛,装着醉醺醺的样子,模拟插充电器的动作。
“这款手机是今年上半年刚出的新款,上市最多也才三个月,但是手机壳儿却已经发黄了。说明使用者要么是个手汗很大的人,要么使用者是个烟鬼,手机壳儿是被烟熏黄了。
你的双手白嫩干燥,不是油性皮肤,你的身上也没有烟味,也不可能是烟民。综上,这两点都能说明这部手机是你捡来的二手机,你不是这部手机的原主人。”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了吧?难道不可能是我这个人大大咧咧,用手机不仔细,所以才会手机壳儿发黄吗?”
陈露露咧开嘴角,将鬓角的头发拨到耳后。
“哈哈哈……”魏来捂着胸口狂笑,接着又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有些气短,你差点要把我弄笑死了。”
“什么?”
陈露露皱着眉头看向魏来,尽管对方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也始终无法掩盖他病怏怏的气质。
“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什么?”
“是你的习惯。”
魏来指了指手机的挂件。
“你对自己的手机挂件非常爱惜,那娃娃完全就是崭新的,你说你刚从商店买回来我都信。这说明你并不是一个不爱惜物品的人。
你在把手机放下的时候,习惯性地将娃娃摆正。却对这部破手机毫无感情,这种自相矛盾的行为习惯,你该作何解释?
崭新的娃娃,却配一个又脏又黄的手机?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另外……
娃娃背后的绳子明显是后来加上去的,它本来的作用并不是手机挂机。你是为了能让这个娃娃合理地出现在你的手里、放在桌子上,才给它挂在了手机上。
所以,在我看来,那个娃娃才是正主,手机才是娃娃的挂件。
告诉我,那个娃娃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魏来猛然抬起眼皮,死死地盯着陈露露。可是,对方却根本不在意,反而歪着脑袋,露出了微笑赞许的表情。
“有点意思。”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魏来摇摇头道,“我看你不像是一个律师。你和那个黑客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要盯上我这个普通人?”
“黑客?我看你确实是有些误会了。”
“哼。”
魏来撇过头,双手撑着扶手准备离开。陈露露愣了一下,拉住了魏来的胳膊。
“你做什么?”
“我不想和一个满嘴谎言的人说话。”魏来耷拉着眼皮说道,“我也许只有一天可活了,说不定我也会像那个女人一样被人削掉脑袋,我想找个舒服的地方死掉。”
“能活着为什么要死?”
“你可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我是一个废人,废物到了连吃饭喝水都不会的地步,你根本想不到我有多想死,无时不刻不想。
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了,反正警察们也不会相信我说的一切供词,我的手机里存着对我不利的假证,我却没有任何办法反驳。
一切都要结束了,不过我担心我等不到审判的那一天,我就该死掉了。”
魏来转过身来,笑着看向陈露露。
“不,我可不觉得,你的求生欲望可能比谁都强。如果你真的自暴自弃了,你会在警察面前据理力争吗?如果真的放弃了,你会和我说这么多话,而不是扭头就走吗?如果你真的放弃了,你会去医院看病吃药吗?”
“哼……”
“你知不知道尿毒症?”
“知道。”
“尿毒症唯一的治疗方法就是换肾或者定期进行血透。
移植手术的费用并不是每个人都负担得起,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得到配型的肾脏,所以血透是最常规的治疗方法。
血透一次的费用大概是两千块,一个星期三次就是六千,一个月就是两万四,一年要花费将近二十八万八,这些还没算上检查、吃药的杂项费。
当时国家的纳税人口只有九百万,个税起征点为五千,你可以简单粗暴地认为国家月入过五千的人才只有九百万而已,所以一年二十八万八是多大的开销可想而知。
尿毒症病人生活得非常痛苦,并且根本负担不起这昂贵的医药费用,有九成的患者都想着跳楼自杀,申请安乐死,不想再受病痛的折磨。”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但是你知道吗?”陈露露自顾自地说道,“当国家把血透治疗纳入医保后,一年的治疗费用也才一万五上下,这些病人就没有一个闹着要自杀了。没有人天生想死,只不过是他们没有找到拯救自己方法,看不到所谓的希望而已。这个例子完美解释了一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
魏来终于抬起了眼皮,眼眸里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陈露露笑道:“能坐下好好谈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