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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1 / 1)


另一边,荆少语和闫慎一路策马出了凤来镇。

“从凤来镇往府城的路只有一条,苏行桑要去岭南,必然得经过府城的渡口。”闫慎一边策马一边面无表情地道,“一个时辰,他跑不了。”

平日里总是话多的荆少语难得地沉着脸没有开口,他猜到冯子今被捕的消息走漏之后,苏良玉一定会安排苏行桑离开凤来镇,但他没有想到苏行桑都已经沦落到要落荒而逃的地步了,竟然还敢铤而走险掳走钱弄墨……真是不知死活。

这一路上,俩人半点没敢放慢速度,眼见着夕阳西垂,经过一条略显狭窄的小径时,闫慎忽地一个俯身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他跨下的马哀鸣一声,倒地不起。

荆少语回头便看到马腹上一道寒光一闪,是袖箭。

有埋伏。

小径对面密林掩映之处,寒风肃肃,树影摇动,有几道人影陡然出现,荆少语一甩手上的马鞭,将一人直接抽飞,另外几人却是将他团团围住……荆少语暗骂一声,他一直在等苏良玉来杀人灭口,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等来的。

参与这场围杀的足有十余人,个个都蒙着面,看身手几乎每个都算得上是高手,苏良玉这是下了血本要杀他啊,荆少语避开迎面砍来的大刀,一个滚身落地,反手甩出袖中的匕首,正中一人咽喉。

他出手的狠辣似乎惊到了那些围杀者,他们的攻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荆少语被他们缠得有些不耐烦了,故意露了个破绽,拼着胳膊挨了一刀,又解决了一个。

“他娘的这小子杀性怎么这么重!”有人忍不住骂了一句。

荆少语龇牙笑了,“要杀便来杀个痛快,磨磨唧唧成何提统。”

几人被这话说得一愣,面面相觑一番……啥?成何提统?这小子说啥呢?

“有一人跑了!”正这时,忽然有人大喊一声。

这些围杀者们这才注意到之前那个被他们偷袭落马的男人竟然没死!非但没死,还不知何时抢了一匹马,竟然一声不吭地跑了。

“啧,居然没死,小五去追!”领头那人有些牙疼地道。

一个黑衣人应声追了过去。

黑衣人轻功不错,速度极快,他很快追上了那匹马,立时欺身而上,原以为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却不料欺身而上的一瞬间,便被捅了个透心凉,直接被甩下马去。

闫慎一甩剑上的血,回头看了荆少语一眼,猛地一夹马腹,跑远了。

“小五那废物让人跑了!”有人惊叫。

荆少语收到闫慎的眼神,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闫慎自己那匹马方才就中了袖箭,他骑走的那匹马是他的!

“不是说穿得花里胡哨这个才是高手吗?!”领头那人又惊又怒。

穿得“花里胡哨”的荆少语抽了抽嘴角,敢情这是把闫慎误认为是邵时有了……清楚地知道他和邵时有的身份,看来苏良玉知道得比他想象中要多啊。

“……可这个的确是个高手啊。”有人弱弱地接了一句。

已经连杀他们俩人了,可不是个高手么。

“你他娘的闭嘴!明明说了另一个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你看那身手像个书呆子吗?!”领头那人快气疯了。

荆少语凉凉一笑,看了一眼已经跑远的闫慎,眼中杀出了血色。

迷迷糊糊恢复意识的时候,钱弄墨感觉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她皱了皱眉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苏行桑的脸,她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阿墨,你醒了?”苏行桑见她睁开眼睛,弯起眉眼对她笑了笑。

这是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钱弄墨却感觉一阵毛骨悚然,她仿佛受了惊的猫似的瞪圆了眼睛,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条件反射地伸手推开他,然后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小心!”苏行桑忙上前要扶她。

钱弄墨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又往后退了退,结果发现根本退无可退,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正在一辆快速行驶的马车上,因为速度的关系,马车颠簸得有些厉害,她一阵头晕目眩,不由得微微白了脸,有些想吐。

“吃颗梅子吧,会好些。”苏行桑伸手,递过来一个精致的蜜饯罐子。

“你要带我去哪里?”钱弄墨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忍住头晕目眩的感觉,盯着他问。

“先吃颗梅子吧,你的脸色很难看。”苏行桑又把手中的蜜饯罐子往前伸了伸。

钱弄墨还是没动。

苏行桑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伸手拈了一颗放进自己口中,笑了一下,“没有毒。”

钱弄墨蹙了蹙眉,伸手接过了蜜饯罐子,也拈了一颗放入口中,酸甜的味道压住了那股反胃的感觉,她感觉舒服了一些。

苏行桑垂了垂眸,表情看起来有些难过,似乎是她的怀疑伤到了他一般。

钱弄墨却只觉得他在惺惺作态,她慢慢扶着车壁站起身,在距离苏行桑最远的位置坐好,寒着一脸道:“那张帖子,是你让苏嫱写的。”

不是疑问句,因为她很肯定。

她心里到底还是相信着那个傻呼呼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姑娘,结果却因为这份盲目的信任让自己再次置身险地……现在想想简直愚不可及。

“你不要生阿嫱的气,是我骗阿嫱说今日便要出发去京城,临行前想再见你一面,阿嫱又怎么舍得我难过呢。”苏行桑轻声解释。

“所以你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她!”钱弄墨有些愤怒地看着他。

苏行桑垂眸,没有回答。

钱弄墨想起那张帖子的内容,捏了捏拳头,看着他问:“关于我娘的身世,你到底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还是只是为了骗我出来的借口?”

苏行桑沉默了一下,开口道:“你知道大太监魏晟吗?”

钱弄墨当然知道,苏县令之前提起过这个名字,因为盗铸案畏罪自杀的那个魏晟。

“魏晟在入宫之前成过亲,有过一个女儿。”

钱弄墨愣了一下,他这个时候提起魏晟是什么意思?

“你娘,便是魏晟入宫前留下的女儿。”苏行桑看着她,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钱弄墨被这句话震得半天回不了神,然后下意识便觉得苏行桑在说谎,但……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又有什么说谎的必要呢?可是这也太过离奇了,钱弄墨呆了片刻,忽地想起来那日她因为赵茂诬告案去了一趟县衙,苏县令告诉她这桩案子牵扯到了京城的盗铸案,并且还牵扯到了大太监魏晟,她回去将苏县令的话一一说给钱老爷听,钱老爷关注的重点却放得有些奇怪,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赵茂诬告案牵扯到京城盗铸案有多严重,只注意到了“魏晟死了”这件事,且现在再想想,当在听到魏晟畏罪自杀之时,钱老爷的表情实在有些奇怪……仿佛对魏晟这个名字敏感得过了头,而且后来还一再叮嘱她不许在钱夫人面前提起此事。

钱弄墨心里明白苏行桑说的也许是真的,可是这件事越真,她就越害怕,不仅仅是害怕钱夫人会因此受到影响,更害怕苏行桑这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他这样,怕是打定主意不放她走了吧,这么想着,她蹙眉看了他一眼。

“为何这样看我?”苏行桑一脸温和地问。

钱弄墨收回视线,没说话,只试探着掀起车帘快速地往外看了一眼,这时候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面是快速掠过的一丛丛树木,马车显然已经出了镇……见他对于她试探性的动作并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钱弄墨又往后看了看,注意到马车后面还跟着两匹马,骑马的是两个身着短打的男人,都是生面孔,看着像是护卫。

“你这是准备要去哪儿?”钱弄墨放下车帘,扭头看向他,蹙着眉头问。

“是我们。”苏行桑微微一笑,纠正她,然后又道:“我们要去岭南。”

岭南?!

钱弄墨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是不是觉得岭南多瘴气,穷山恶水十分可怕?”苏行桑笑了一下,“别害怕,其实岭南很美的,并不像传言中的那么可怕,那里气候湿热,冬天却不大冷,还有许多别处见不到的美食,你去了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苏行桑这么说的时候,眼神温柔,嘴角带笑。

他很喜欢岭南,这几年他在岭南的房子一直有让人好好收拾着,待到了岭南之后他就按当地风俗与阿墨成亲,一定也别有一番趣味。如果婚后他们有了孩子……他一定会温柔耐心地对待他的孩子们,绝不会让他的孩子像他这样长大。

远离一切阴谋和算计,还有阿墨在身边,这样想想就觉得心生温暖,很是期待。

钱弄墨看着面色温柔的苏行桑,却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为什么要去岭南?不是去京城吗?你不是还要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吗?”

钱弄墨想过最坏的情形不过是被他强行带去京城,虽然会坏了名声……但她肯定不会如他所愿给他作妾室的,可是这会儿这个人异想天开地告诉她他要带她去岭南?

“不去了。”苏行桑面色温柔地看着钱弄墨,“以后我都不会再去参加科举了,我们一到岭南就成亲,你高不高兴?”

钱弄墨确定苏行桑疯了。

她心里一阵慌乱,下意识伸手去抚手腕上的珠串,入手却摸到了温润的玉镯,这是荆少语送给她的镯子……她的心稍稍定了定,这个时候小碗应该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吧,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来找她的。

不过,她也要想办法自救才行,不能让马车继续往前走了。

“我口渴,想要喝水。”钱弄墨十分生硬地道。

苏行桑拿了水壶给她。

居然有水壶,一般情况下不是应该停车打水的吗?

钱弄墨咬了咬牙伸手接过,然后失手打翻了水壶,水壶掉在马车上,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流得到处都是。

苏行桑弯腰捡起水壶,看了她一眼。

钱弄墨不闪不避地看着他。

苏行桑笑了一下,温声道:“小心一些,别弄湿了裙子。”

仿佛像是没脾气的一样。

钱弄墨倏地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头砸上那张有恃无恐的脸……是的,苏行桑的态度落在钱弄墨眼中就是有恃无恐。

她现在就是他砧板上的鱼,根本就是任人宰割毫无办法。

“我头晕,想吐,要停车休息。”钱弄墨面无表情地直接道。

苏行桑看了她一眼,忽地抬手敲了敲车窗,“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

“公子,怎么了?”驾车的车夫回头看了他一眼,询问。

“车里有些闷,停车休息一会吧。”苏行桑道。

车夫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有些委婉地提醒道:“还是待出了府城再休息吧。”

公子你是不是忘记你是在潜逃途中,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啊!

钱弄墨看到了那个车夫的脸,“伺书?”

驾车的正是苏行桑的书童伺书。

伺书回头冲她笑了一下,招呼了一声,“钱小姐。”

态度一如往常,钱弄墨心情有些复杂。

苏行桑掀开车帘跳下马车,然后伸手来扶钱弄墨,“出来休息一会儿吧。”

钱弄墨避开他的手,自己跳下了马车。

苏行桑不以为忤地笑了一下,又转身从马车里拿了一个水壶出来递给她,“喝点水吧,这是煮过的温水,河里打的水直接喝容易闹肚子。”

“……”钱弄墨瞪了他一眼,没有接水壶,转过身不想理他。

这显得她刚刚为了让马车停下来而闹着要喝水的举动很愚蠢!……简直就是直接在说我看穿了你的小心思,不要做无畏的挣扎了。

见她使小脾气,苏行桑眼里带了一丝笑意。

伺书在近处转了转,摘了几个果子过来,讨好地笑了一下,“钱小姐,这种果子酸酸甜甜很好吃的,你尝尝。”

钱弄墨正上火呢,一巴掌拍掉了伺书递过来的果子,冷嗤一声,“来历不明的东西,我向来不敢吃。”

伺书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变得有些勉强起来,“钱小姐……”

“你家公子疯,你也跟着疯吗?你家老爷都不管的吗?他堂堂一个举人,明年就要春闱了,不去京城准备春闱,要掳了我去岭南?怎么想的?”钱弄墨怒气冲冲地道。

伺书垂着脑袋又递了一个果子给她,苦着一张脸道:“是是是,我会劝着我们家公子的,他也就是一时想左了……”

钱弄墨见伺书还能听得进话,不像苏行桑整个人疯魔了似的,略略松了一口气,接过了他递来的果子,刚送到嘴边准备咬,却忽然发现一旁的马嘴边有白沫,那马刚刚似乎吃了她拍到地上的果子?……她愣了一下,疑心顿起,“这果子有毒?!”

见被戳穿,伺书面色陡然一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便刺了过来。

因为伺书是来送果子的,他们本就面对面距离很近,钱弄墨没预防伺书会一计不成便直接对她下杀手,又也许在她眼里伺书还是那个害羞腼腆没什么存在感的小书童,她根本不曾对他有所防备,此时再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住手!”一旁的苏行桑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匆忙拔剑跃身上前护住钱弄墨,毫不犹豫地一剑刺中了扑上来的伺书,然后一脚踹飞了他。

伺书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他捂着胸前的伤口,红着眼睛喘息了一下,口中大喊:“还等什么,快动手杀了她!”

钱弄墨心里一惊,回头便看到那两个跟车的护卫已经提刀杀了过来。

苏行桑面色大变,赶紧上前护住钱弄墨,“伺书!你究竟想干什么!”

“公子,大人说了,若是……若是你这种时候还放不下钱弄墨,就是鬼迷心窍了,一定要杀了她……以绝后患。”伺书吐了一口血,有些困难地断断续续地说着,表情却是十分的坚持,一副忠心为主的样子。

钱弄墨简直一头雾水,她这是招谁惹谁了?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她明年三月都要成亲了,完全和苏行桑一点关系没有的人,凭什么就因为苏行桑一句放不下就要送命?……而且伺书口中的“大人”难道是那位人人称颂的青天大老爷苏县令吗?虽然钱弄墨因为上回的赵茂诬告案对这位人人称颂的苏县令颇有微词,但这样草菅人命……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苏行桑也是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苏县令还有这一招,他紧紧护着钱弄墨,然而他虽然会些功夫,却并不精于此道,不一会儿便有些捉襟见肘了,好在那两个护卫虽然要杀钱弄墨,但却并不敢伤他,因此打起来有些束手束脚,这才让他得了些许喘息之机。

正与那两个护卫缠斗之时,苏行桑突然注意到方才还躺在地上的伺书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直直地刺向了钱弄墨,那匕首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应该是淬了剧毒的,被划一下估计也够呛,而且看伺书这同归于尽的架势大概不可能只是划一下这么简单,苏行桑眸中一寒,一把推开钱弄墨,那把幽蓝的匕首直接扎进了他的心口。

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仿佛被无限放大,苏行桑垂眸看了一眼那把扎进他心口的匕首,整把匕首深深地没入他的心口,只剩下一个手柄在外头,扎得可真深。

这是铁了心要杀阿墨啊。

“公……公子……”伺书吓呆了。

苏行桑蓦地吐了一大口黑色的血,竟然还笑出了声,他喃喃了一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还是我爹技高一筹。”

他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阿墨一起回岭南,他爹却是一早算到了他的心思,并且铁了心要杀阿墨以绝了他的心思。

钱弄墨也呆住了,她方才被苏行桑左拉右拽的简直晕头转向,怎么一回过神……伺书手里的匕首就扎进了苏行桑的胸膛里了?是准备杀她不小心误伤了苏行桑吗?

一旁,那两个护卫犹豫了一下,作势还要上前杀钱弄墨。

苏行桑护着钱弄墨后退了一步,“你们看,我就要死了。”他指了指自己心口处透出来的匕首,又艰难地吐了一大口黑色的血,咧嘴笑了一下,“虽然我爹平时对我也不怎么样,可是我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你们杀了我就等于是断了他的根啊,你们觉得他会不会因为你们完成了他的交代的任务而奖赏你们呢?”

那两个护卫面面相觑,露出犹豫之色。

“我爹那个人,最是睚眦必报的,我死了,不管是不是你们杀的,你们都跑不掉……我要是你们,现在就跑,跑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苏行桑面色惨白,唇边全是黑色的血污,他笑得像个恶鬼,还在同他们商量似的,“你们觉得呢?”

那两个护卫也是在江湖上混出些名头的人物,原是被重金请来护送苏行桑一路前往岭南的,此时也被苏行桑那不要命的癫狂样子吓着了,两人犹豫了一番,果断跑了。

苏家父子都是疯子,惹不起惹不起。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苏行桑回头看了钱弄墨一眼,便看到他原本护在身后的钱弄墨已经离得他远远的,正躲在马车旁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他身子晃了晃,用手中的剑支撑着,一步一步走到了坐在地上的伺书面前。

“公……公子……”伺书惊恐地看着那把他亲手扎进他胸口的匕首,浑身颤抖着,面色比苏行桑还要难看。

“从你到我身边第一天起,我就说过,你可以走,但不可以背叛。”苏行桑一身血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大人是为你好……”伺书哭了。

苏行桑笑了。

为他好。

这三个字简直捆绑了他一生,到死,都摆脱不了啊。

“钱小姐对你影响太大了,大人说你早晚会因为他弄丢了性命……”伺书哭得一脸的鼻涕眼泪,哭得很大声。

“现在不用担心了,你看,反正我就要死了。”苏行桑笑得也很大声,“因为我爹为我好,所以我死在了你手上,伺书。”

伺书呆住了。

苏行桑抬手,一剑刺进了伺书的胸口。

伺书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苏行桑拔出剑,身子晃了一下,似乎是终于支撑不住了似的,剧烈地喘息了一声,半跪了下来。

钱弄墨仍然离他远远的,一脸警惕地看着他,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一口一个我就要死了,可是他刚刚还杀了伺书……看上去可一点也不像是要死的样子。

而且这个人……一肚子的坏水,还利用自己的妹妹把她骗出来,要掳走她。

谁知道他还能干出什么事来,毕竟这不是一个可以用常理来推测的人。

“阿墨,你站那么远干什么?”苏行桑抬头看向她,开口。

“你靠我近一点好不好?”他又道。

钱弄墨不理他,还是一脸的警惕。

苏行桑看着她像只警惕的小兔子一样离他远远的,就有点想笑,又有点悲哀,他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咳出了许多的黑血来。

“阿墨,你看,我都快死了,你离我近点不行吗?”

钱弄墨还是不理他,他口口声声快死了,结果伺书死了他都没死呢……

苏行桑没有听到回答,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事实上他的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从刚才就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现在已经渐渐连一个模糊的轮廓都看不见了。

他……这一次大概是真的要死了。

天应该已经黑了,这四下里人迹罕至的,如果他也死的了的话,她一个人也许会害怕吧……不过,也许他活着,她更害怕。

意识渐渐涣散,眼前一片黑暗,他不知道是天黑了,还是因为他已经瞎了。

他想听听她的声音,再安慰她一下。

“何红绡已经死了。”他动了动唇,开口。

钱弄墨愣了一下,这个消息她已经知道了,是荆少语告诉她的,可是苏行桑为什么会知道?除非……

“……是你杀的?!”钱弄墨道。

“你还真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怀疑我啊,不过……还真是说对了。”不出所料地听到了她的声音,苏行桑笑了一下。

“……让何红绡掳走我的人是你?”钱弄墨一脸震惊,但想了想却又不觉得意外,看来他是一早便存着要掳走她的想法了,因为何红绡失败了,才有了今日这一遭。

“是啊,是我。”苏行桑咧了咧嘴。

所以别怕,你看,对你怀有最大情意和最大恶意的人都是我,没有我,你一点儿危险都没有。

伺书已经死了,那俩人肯定不敢再回来。

荆少语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寻来了吧。

你别怕。

苏行桑固执地睁着眼睛,看向钱弄墨的方向,即便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变得僵冷,心脏却仿佛灼烧一般疼痛,他不知道伺书那把匕首上到底淬了什么毒……可真疼啊。

眼前一片黑暗,连耳朵也渐渐听不到声音了,明明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却是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五感的闭失让他的心态有一瞬间的失衡。

他想问问她……

阿墨,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对你的感情?

可是阿墨你看,我为你豁出了性命去呢,就算快要死了,我也拼着最后一口气替你杀了伺书这个隐患。像我这样自私又自大的人……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为你做到这样的地步。

是不是很可笑?

苏行桑动了动唇,有心想说些什么,既然已经豁出了这条命,为什么不用自己这条命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一条永远无法消除的伤疤,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他,这样想想,便也快意得很。

他固执地定定地看着她的方向,一片漆黑的眼中燃着她也看不懂的光。

可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他定定地半跪在地那里,任凭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熄灭,最后轰然倒地。

他还是……舍不得。

算了。

我放过你了,阿墨。

没有我的余生,你一定会幸福的吧。

对不起,爹……我还是,让你失望了。

但是我想,你应该是最能理解我的,是不是?

毕竟……我可是你的儿子呢。

你因为娘的死,不惜搭上一切去复仇,连同我和妹妹也只是你复仇的工具罢了。而我,如今也因为一个女人,不惜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我们真是不折不扣的父子啊。

最后的最后,五感尽失,在一片空茫之中,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初来凤来镇的他,看到了那个在人群中巧笑嫣然的少女,只一眼。

从此寤寐思服,再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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