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靳洲穿了一身戎装。
装束不算整齐,甚至有些凌乱,领口乱了,衬衫的领口也是散着的,还有袖口,都被他随意挽了起来。
他整个人不急不躁的,却让章舒华看得心里发了慌。
章舒华暗暗咬牙,他这个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不声不响的,即便一句话都不说,就能将她打击得溃不成军。
她准备得再充分,想着他如何盛怒,如何发脾气,又要如何对付她,可他现在却慵懒之中带着危险,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章舒华回身锁好门,又朝着阳台方向看了眼。
阳台的门开了,夜风吹进来,扬起了一边的纱帘。
她猜冯靳洲应该是从阳台进来的吧。
她又去把阳台的门关上,风声没了,楼下的喧闹也被隔绝了,屋子里彻底静了下来。
章舒华怕等会儿他们要是争吵会被楼下的客人听到。
她拿捏不准冯靳洲的态度,事实上,她也从来没有猜对过冯靳洲的任何决定。
她猜不出来。
就像现在,她以为的他的暴怒,并没有发生。
冯靳洲看着她锁门,又去阳台关门,大概是怕被人发现他来了。
他每次找她,跟她见面都是那么见不得人。
冯靳洲便上下打量她。
中午结束后章舒华便已经把喜服给换下了,如今就扔在冯靳洲坐着的床上。
她眼下穿了一条修身的大红色礼服,红色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裸露出来的脖颈和手臂白得让冯靳洲觉得双眼有些发疼。
冯靳洲声音清冷,“过来。”
章舒华便朝着他走过去。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想要问一问他。
问问他上一次是怎么脱身的,问问他在禹城可安全,她还想知道,他这么跑回来不会出事吗?
她一步步走近,小皮鞋有些磨脚,即便她选了平跟的,也还是穿得觉得不适合。
她走得慢,凑近他时便发现他全身都像是带着潮湿,面庞虽然干净,可挽起的衬衫袖口和领口处都沾了黑灰,不像泥土,更像是枪炮溅起来的痕迹。
他从战场上下来的?
章舒华握紧了拳,冯靳洲什么话都还没有说,甚至都不是质问的语气,她却在瞧清了他的样貌后心里烦闷起来,又担心又心虚也有难过,太多的情绪了,她越来越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甚至先冯靳洲一步开了口,一字一顿,咬牙用力,“你大老远跑回来?”
她的礼服贴紧了她的胸口,她呼吸时胸膛起伏,一清二楚。
冯靳洲那点装出来的慵懒便直接维持不下去了。
他冷了脸。
冯靳洲不装了,他沉声命令她,“去把衣服换了,跟我走。”
章舒华没有动。
她反感他这样的态度和强硬,不顾后果,也不管她的处境。
“去哪里?你的公馆吗?还是你其他的公馆?”章舒华问。
她整张脸都紧绷着,修过的眉微微皱着,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后槽牙用力咬着,眼里藏不住她此刻的倔强,甚至话语里还带着讽刺。
你冯靳洲再多的公馆,她章舒华一个个轮流去住,他也永远不可能会带她进冯家的门。
她不稀罕他的那些冷冰冰的公馆。
冯靳洲见她如此态度,好似他是她多大的仇人一般。
他搞不懂,前几日都还好好的,答应了要好好听话,他才一走,她就跳脱着要去嫁别人了。
她跟他两面三刀。
冯靳洲眸光抬起,压着周身的冷意,反问:“不然呢?”
她打心底里不敢跟冯靳洲这样对视,她很怕很怕他,可是又忍不住在没人的夜里头一直一直想他。
章舒华从前不知道,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了。
尤其是在那一日听到他答应要娶别的女人为妻的时候。
她说服不了自己,也不能压住自己内心的妒忌。
她嫉妒俞家小姐有那样的家世背景,也嫉妒她可以帮到冯靳洲。
她不要眼睁睁看着冯靳洲去娶别人,所以,她给了自己两个选择,要么忘掉他,要么,就努力改变现状。
她压着自己的情绪,眼睛好像被什么刺痛,慢慢湿润起来。
但是这一次,章舒华告诉自己,不可以哭,自己选的路,不可以不争气的哭。
而且,冯靳洲讨厌她一直哭哭啼啼。
她伸手握紧床尾的栏杆,指尖颤动,手背发白,说得无比坚定,“我不走。”
冯靳洲瞬间冷了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