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凤白回到别院的时候章舒华正在院子里等着他。
冬季夜寒,她披了件厚外套。
院子挺大的,只不过天气太冷,植被都已经秃了。
院子的凉亭里有石凳子,她一手搁在石桌上一手轻轻敲击桌面,等得倒也不焦急。
季凤白开车门下来,见她如此模样,一身着急变成了无奈。
“大半夜坐外面不冷?”他整理了一下腰间的皮带,跨步走到她面前。
身长玉立,戎装加身,却依旧掩不住他那一身谦和周正之气。
季凤白看穿了她的伎俩,却没有生气。
章舒华有些意外。
她抬眸看他。
他开车进来时速度不慢,足以彰显他的担忧。
但是眼下,他都收敛好了。
季凤白这人,也是能忍之人。
“明知故问。”章舒华道。
继而章舒华直接抛出了自己的疑惑,“季大少爷,若是我不想办法让你回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把我困在你的这座别墅里?”
季凤白自然不会如此霸道,他一向尊重人,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想用这种方法,带着些强迫的看押行为。
季凤白道:“我这几日随了冯少帅去了驻地,所以一直没有回来,章姨太多心了。”
他解释,有理有据。
可即便如此,章舒华还是不愿放弃,她又问:“那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是你姨娘,你把我困在你的别墅里算怎么一回事儿?”
她以为她说出了季凤白一向最在意的想法,没想到,今日刻板严整的季大少爷竟然脱口了。
季凤白说:“如果你不想做季家的姨娘,也可以。”
他还说:“以后可以都住在这里。”
章舒华一阵诧异,好半晌都没消化他的话。
她确实也有些不太明白。
她讪讪,“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一直住在你的别墅里。”
她收回目光,低下头,想:冯靳洲还没说腻了她呢,要是被冯靳洲知道了她就死定了!
季凤白顺势收住话头,扯了其他话题。
他问:“是不是憋在屋子里嫌闷了?”
季凤白跨上凉亭的台阶,走到她边上,坐下,继续说:“快过年了,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我今日就不赶回驻地了,明日一早再走,要不我带你出去逛一逛,江城这几日有夜市,你也正好可以给你母亲选一选礼物,过年回家看一看她。”
章舒华被她说动了。
她有些想去。
有些想回去看望她母亲。
见她不答,季凤白先一步起身,“走吧。”
他走在她的面前,回身低头看着她。
虽然是寒天,但是头顶的月亮却极亮,月光落在亭外季凤白的身上,少了严肃多了柔和。
他似谦谦君子,又似无边月色,柔软到让章舒华心里有一刻晃动。
他干嘛要对她那么好呢?
“你把我带到这里是因为你想保护给我下药的人是吗?”
季凤白背手而站的身形一僵。
她不傻。
季凤白重又回过身来,柔和面色之上徒添了许多黯然,他说:“章舒华,如果你想走,或者想要钱,我可以给你一笔钱,可以让你走,以后不要再去想着要回你的嫁妆了。”
他退步至此?
章舒华就更加疑惑了。
“你想如何你自己选,想留在这里也可以,我不会赶你走。”
季凤白刚才说他今晚不回驻地,也就是说他今晚是大老远从驻地赶回来,所以花了不少时间,就因为担心她在这里出了事?
章舒华抬头看着她。
她眼里满是复杂,看季凤白的时候神情几多变化。
季凤白说完便转过了身,错开了和她的对视。
他留给她一个背影,更加隐藏起了心头的情绪,月光中,淡淡散着凄凉之意。
章舒华瞧着,心里便涨得有些闷闷的。
她放弃直接,打算缓一缓再说。
所以她主动缓解氛围,开玩笑说:“我再傻也不可能会一直呆在你的别墅里,到时候季大少爷成了婚,我岂不又要多一大片骂名?”
“一直被骂,其实心里也难受的好不好?”
她起身,走到他边上,又笑着问:“我身上也没有钱,今日是大少爷请客吗?”
季凤白背手而立的身形一晃,放松了下来,眸光中是她少有的笑脸,一时心里也跟着晃了晃,“那是自然,走吧。”
他为她开了车门后重新绕上驾驶室。
车子开了没一会儿便到了闹市。
季凤白将车子停好,章舒华开车门下来。
过年的关系,街铺两边的摊位上大多都是与年货有关的东西。
他特意拿了件厚厚的大氅,在下车时给章舒华披上。
她好不容易身体才好了一些。
章舒华着实是很久很久没有出门逛过了。
她一时有些拘泥着。
季凤白走在她边上,他身形高,挡住了她的一边,隐隐像是在护着她。
季凤白也一改之前的顾忌,见得热闹场景,许是被感染了,一时脑子里也抛却了两人的身份。
带着姨娘出来逛街,若是放在以前,季凤白是想都不会去想的。
但是身边的人是章舒华。
他第一次见她便没将她当成是姨娘。
她比他还要小,她应该被保护,而不是给他爹冲喜。
她是受害者,是旧社会给予的压迫,是他母亲和大姐算计的弱者。
她进季家后所有的不应该都是季家人所为,他应该关照她。
季凤白为自己对章舒华的例外又找了一层恰当的理由。
“怎么了?”季凤白回头看她,低声问。
见她肩头的大氅快要滑落,他顺手,也是下意识抬手帮她拢了拢。
可是章舒华的话还没说出口,耳边突然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季副参谋,好巧,你也来逛夜市?”
章舒华顺着声音回头,她不认识这个女人。
但是女人自来熟,跟她也打了招呼。
她莹莹浅笑,与她点了下头。
章舒华抬头看去,却见这个女人的臂弯上竟然挽着冯靳洲的胳膊。
章舒华视线移向冯靳洲的那一刻,顿时面容失色。
冯靳洲周身疏离,眸光冷漠。
他整个人都散着阴沉的气息,眼角轻挑着,视线就落在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