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舒华今天没空去思考冯靳洲一句又一句的数落。
她回头看着他说：“他们不让我进去……”
冯靳洲穿得实在是单薄，下了车连风氅都没有披，只穿了件白衬衫和戎装的军裤，裤腿裹在厚重的军靴里，左臂还挂在脖子上，当然，这一点并不影响他摄人的气势。
冯靳洲才没那么多的废话，招了下手，常副官一个拔枪上前，便没人再敢说一句话。
让人拦着章舒华不让进的是章舒华的二弟，张瑾雅的儿子章又宁。
他那个二弟存心就是不让她进，也不管不顾她过来的理由。
这会儿冯靳洲带着她明目张胆闯进来，得到通报的章又宁急急忙忙出来，吓了一大跳。
看到是军政府的人便连大气都不管喘。
他又看到冯靳洲身后的章舒华，以为冯靳洲和常副官是季家那边派着跟着章舒华的副官。
但是到底他们手里有枪，他不敢乱说话。
章舒华现在也没空跟他算账，急着说道：“你赶紧让大哥出来，跟我去医院，大嫂大出血，人还在手术室。”
章又宁听到章舒华跟命令一样的口气，脸上及是不满的表情，但是奈何她身边的冯靳洲气场太强，由不得他章又宁做反对。
章又珺得到消息急匆匆出来，他回国时间不长，之前一直都在搞学术的研究，如今刚接触家里的生意，实在是要学的太多，这段时间一直在生产线上学习，不少机器都是外文的说明书，好在他去留学时学了不少，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章舒华拽上他就走。
还是常副官帮着开了车。
章舒华带着章又珺赶到医院时手术已经结束了。
医生们正在出来。
那医生认得章舒华，摘下口罩时面带愁容，“你们进去陪她说几句吧，趁现在，我们也是尽力了。”
章舒华一听到这一句，腿都软了。
章又珺身形一晃，直朝那手术室里冲进去。
章舒华握紧双拳慢章又珺一步走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床上一片狼藉，宋安晴所趟的地方，下半身都是血，血止不住。
她整张脸都是白的。
白到让章舒华看上去像是用粉刷过一样。
章又珺趴在宋安晴边上，双眼瞬间便红了，“晴晴……怎么会这样？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章舒华站在她床头，看到她满身的血时整个人都快要站不稳。
章舒华不想去打扰她和章又珺。
这么多年，她始终都是章家认可的好少奶奶，是所有人都夸一句话的好儿媳好女儿，可是她一辈子一直都在为别人活，她也从来没有说过到底喜不喜欢章又珺。
她总跟章舒华说：“舒华，他是我的丈夫，是我以后的倚靠，我当然要相信他，也只能相信他，我是他的妻子，我应该要懂事，帮他打理好一切。”
她思想是传统的，但是偏偏她的父母又让她接受了新式的教育，让她知道了夫妻之间要忠诚。
她一心一意对章又珺，以他为天，他却从来没有为她考虑过，甚至心里一直都还装着别人。
到最后宋安晴都还在觉得对不起所有人，“又珺，对不起……我没办法照顾霜霜了……”她又看向她，“舒华……我放不下霜霜，她还那么小……”
章舒华一把握紧她的手，急着说：“安晴，你挺住，霜霜还那么小，你不能留她一个人！”
“舒华，帮我照顾好她……”
她讲话时全没了气息，这是她最后一句，没讲完便闭上了眼没了呼吸。
章舒华顿时喊出声，“安晴！”
章又珺泣不成声。
手术室的门猛地又被打开，是宋老爷和宋夫人，他们匆匆赶来，面色焦虑，却最终没有见到宋安晴最后一眼。
宋夫人哭倒在宋安晴的面前，伤心至极，嚎啕大哭，“晴晴啊，我的晴晴，娘来了，你睁开眼快看看娘啊！晴晴……”
章舒华退到一旁，看着闭上眼没了呼吸的宋安晴，听着宋夫人的话语，再也忍不住，跑出了手术室，靠墙滑坐下来抱着膝盖埋头痛哭。
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她跟她一样大的，还那么年轻啊！
她即便是宋家的大小姐，即便是章家的大少奶奶，也从来没有活得如愿自由过。
章舒华想到过去她们一同在学校里面打闹，想到从前的种种，鼻子酸得根本没办法控制。
她肩膀不停地抖，哭声呜咽，靠在墙边的身形都快要坐不稳。
背脊之上突然有宽厚的手掌覆上来，章舒华惊觉抬起头。
居然是还没走的冯靳洲。
他面色凝重，半蹲在她身边，并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