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圣人给我的印象令我大跌眼镜。作为儒家思想的创立者,老祖宗,无论是从第一次见面给我的印象,还是孔圣人举手投足的表现,我都无法与所谓的儒家联系起来。
孔圣人也没有过多的寒暄,互相称呼了几句,就邀请我坐下。开门见山。
“马大人,听闻近段时间来,异端学说在这酆都城内喧嚣尘上。老夫甚为担忧。不知有何应对策略?”
圣人就是这么直白的开门见山。至于为什么要问我,我为什么会知道,或者关于我可能履职的岗位,似乎变成了心照不宣的事实。
孔圣人与人交流都这么牛逼的吗?
作为现代人,哪怕经历过求学经历,学的也是近代开始兴盛的新学,根本没有专门通过学校和课本经过儒家思想的熏陶。
我从没拜过孔子像,也从未因此执弟子之礼,其实孔子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我根本也没有回答的义务。
在我心中,所谓的儒家思想虽然是几千年来的传统文化,是指导封建王朝运行,约束当时社会秩序的思想,但也确实是导致近代中土落后挨打的一个重要因素。
某知名近代学者曾说,社会的落后与几千年前的孔子何干呢?
和孔子确实无关,且儒家思想发展至今,也并非孔子一人的作用,是经过历朝历代各种学者先贤的改良和创造。
可话虽如此说,可依旧无法改变孔子在大多数现代人心中的印象。虽说孩子渐渐长大,有无数的人对其进行着打扮,给他施加各种的影响,但毕竟这是你生的孩子。任何对于此孩子的看法自然而然要捎带着改变对待孩子他爸的态度。
当然,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孔圣人的问题。我并非碍于孔圣人的历史地位,而是慑于他庞大的身躯和眉宇间那不容置疑的神情。
小个子面对大块头,哪怕手中拥有武器,也多少会油然而生一股天生的敬畏感。
“回圣人。主要说起来,就是八个字的方针,严厉打击,改变思想。”
“严厉打击,改变思想?”孔圣人若有所思,喃喃默念了几遍我临时概括的八字方针,眉间稍稍舒展,以极其认真较为尊重的面容向我问道:“愿闻其详。”
于是乎,我把在第五殿中讨论的内容,稍加改变和润色,概括地向他介绍起来。当然,这里面个别具体的做法或者涉及到的不宜公开的内容,并不在叙述的范围之内。
在倾听的过程中,孔圣人不发一言,但从表情上看,是愈发的出神和专注。
在我将一切大概得框架描述完毕之后,孔圣人沉思良久。
“马大人,此时我相信你胸中保藏万千,应该能妥善应对这阴曹地府此时面对的严峻情势。你说的对,思想确实最为关键,若人人的观点和看法都被乐土教所影响,以后人人以乐土教的教条作为行事的依据,那必定是一场无尽的浩劫。”
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有高度的契合的。我也明白为什么孔圣人会招我而来,如此关注此事。
乐土教现在的做法,不但会搅乱阴曹地府几千年来形成的秩序,更会侵害儒家思想在阴曹地府之中的王者地位。
你可以挑战圣人的地位,可以挑战圣人的富贵,但绝不能挑战一种已经存在数千年又始终占据主导位置的思想。
这并不仅仅是对孔圣人的地位造成了威胁,而是对所有为之努力,以之生存的人的赶尽杀绝。
抢夺鬼众基础,根本上颠覆儒家思想存在的意义,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当然君君臣臣的一套思想,乐土教也未必会颠覆。不同教徒之间,不得以下犯上等规则,乐土教也必然会保留。只不过孔家超然的地位必然不保,且儒家宣扬的那种平和的态度也并不适合乐土教现今急剧扩张的阶段。
乐土教现今就是要疯狂地膨胀,大量地吸收教徒,乃至需要教徒们暴力地抗争。
也许此时,孔圣人终于意识到绝对超然的地位看似崇高无比,但所赖以存在的鬼民思想基础一旦崩塌,一切现今拥有的都将随之烟消云散。此时他应该后悔和害怕,为什么为了体现超然地无比公正高高在上的地位,而没有太多的孔家坊子弟参与到阴曹地府的管理工作当中。面对已经形成的威胁,他们反而束手无策。
这样的担忧,应该是圣人急于找我面见的原因。他们有再大的能量,可苦于手中没有锋利的尖刀。思想的教化在面对直接的暴动时,往往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是想合作?或者是倚靠?或者就是相互的利用。
这样的做法其实有千千万,如果他与三王会议商谈,哪怕直接和其他要害部门的鬼差交流,也未必不能成功。
为什么要找我呢?
存亡之秋,难道还拉不下这个面子?
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测。
圣人长吁一口气,说道:“老夫此时发现马大人不仅观点与我一致,就连相应的谋划都如此全面务实。”说完顿了顿,犹豫了一会,继续说道:“今后若马大人在宣教司中有所需要,差遣,我整个孔家坊义不容辞。”
听这语气,圣人已经将姿态摆到最低了。
当然,我也继续为我心中的疑问,解疑答惑,我问道:“圣人为何最终选择与我通力合作呢?”
听我如此直白一问,圣人为之一愣,随即爽朗一笑,说道:“马大人真性情。既然你不做隐瞒,我有无妨告诉你。这阴曹地府之中,原本平顺和睦,没有太大的波澜。可现如今遇到如此大事,自然行事风格为之一遍。看看现在阴曹地府的安排和做法,新设立的机构,人员的任命调整,都是以暴制暴的做法,大量的酷吏重新得到了用武之地。我明白,乱世用重典,在这多事之秋,酷吏远远比祥和的官员更能发挥作用。可是,这些个酷吏,又有谁真正将我孔家坊放在眼里?”
这话说的直白且通透。圣人算是看明白了。哪怕历史上儒家思想深得帝心,那也只不过是统治的需要。这张无形的网虽然作用巨大,可也具有两面性。约束他人的同时,往往也会对自己产生掣肘。
这个时候,帝王们就需要一把锋利的刀,这把刀只听命于自己,而不会被这张无形的网所束缚。这把刀就是酷吏。
这些个酷吏,奸人,讲究的就是好用和实效,从未将他孔家的思想当成自己的行事规范。和他们谈合作?和与虎谋皮无异。在权力面前,在随心所欲面前,你孔家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老夫想,与其寻找往日的酷吏合作,不如找现代的书生。毕竟现代人虽说对我们有所误解,但并没有与酷吏般那么敌对。此外,读书人之间,总是相对有那么点共同语言的。”
这么一听,圣人分析得似乎也有那么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