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坊位于酆都城南。
大明属火,主南方。
阴曹地府的居民聚集区一般以坊为单位,但是坊与坊之间并没有高墙分隔。在阴曹地府之中,因为灵体的特殊性,墙壁这样的建筑物并没有实际的防护作用。自然而然的坊的范围也没有明显的分隔。
虽然没有围墙或者界限的实际阻碍,但并非所有的鬼民都可以自由出入。除了阴司效力的鬼差外,大多数的鬼民也只有在阴曹地府举办群体活动时才能外出,且也限定时间。若是外出时间临近尚未回归的,一旦被巡查鬼差发现,也是不小的罪过。
我们将近大明坊的时候,早有常遇春的手下在门口等候迎接。
一个消瘦的老军汉模样的鬼差快步迎接而来。这个老军汉,虽然瘦削,脸上的皱纹像刀刻般又深又长,其中夹杂着几道长长的刀疤,黝黑发亮的脸孔典型的苦出生。
这个老军汉一样的短打装饰,一条露膀的背心,一样的短裤和草鞋。
其实光从外形看,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种地老农。若不是脸上的刀疤,背后背着的宽大狗头刀,还有那稳健的步伐与暗含杀气的眼神,我还真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古代老农。
“主公!”老军汉一见常遇春到来,就快步小跑到面前,半跪着问候。
常遇春大手轻轻一摆,说道:“老孙,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咱多少年的关系,还是这么客套。”说着指了指身边的人,说道:“这是罚恶司都司钟馗钟大人。这是帮讼使者马大人。”
“嘿嘿。”老孙露出不同于外貌外形的狡黠微笑,给我和钟馗分别抱拳施礼,说道:“若主公不给引荐介绍,小人也知道这是钟大人,倒是这位白面公子是第一次见。”
“什么白面公子,你狗日的又狗眼看人低了。你是不是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老常会和白面书生做朋友吗?”说着低头轻轻在老孙耳边说道:“上次在第五殿内和马大人切磋,我可差点被勒死!”
话一出口,老孙的眼中一股凶厉之光一闪而过,马上一种惊讶的表情侧脸瞥了我一眼,可能他和常遇春第一次见我时犯了一样的错误,以貌取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一般人确实无法想象,武艺高强又肌肉发达的开平王常遇春居然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常遇春面向我和钟馗说道:“这是老孙,大名孙大狗。 以前是我的部曲家将,跟了我一辈子。我暴毙之后,他也自杀殉葬了。等我在地狱中刑满释放,去到阴曹司就职,这厮又死皮赖脸地要跟着我,所以就提拔他做了个小鬼差,平时就在这大明坊司职守备差役的差事。”
“那可不算是死皮赖脸。”老孙略显油滑,说道:“要不是地狱不能随意进出,那些年我还真想陪着您一块在地狱吃牢饭呢。做人是家将,做鬼也是家将,有始有终,我可是认定主公的。想当年,我这条命要不是主公,多少次……”
常遇春轻踹了老孙一脚,打断了老孙的话语,哭笑不得,说道:“真是条老狗,大街上呢,就开始舔。赶紧地,带路。”
“是是。”老孙连滚带爬的爬起来,说道:“主公,两位大人请。”说完当先带路,似乎一办正事就绝不拖泥带水,没有半句废话。
“孙师傅,这赌坊是你发现的?”我边走边问。
老孙脚步微微一滞,回头含笑道:“马大人,不敢当,不敢当。小人原本就是大明坊的守备,主公看得起,交给我这个美差,又不用巡街放哨,只需做好主公的耳目。几天前,我闲逛的时候,偶然间发现坊内西南角落一处极小的房子内来往多人。就那房子,茅厕一般大小,不仔细看还确实不起眼。虽说这阴曹地府之中,一件小屋子多少鬼都装得下,可一般百姓谁会真的那么多人挤在那么屁帘大的地方。要我看,这么多人鬼鬼祟祟地进进出出,不是赌坊就是勾栏。”
“你确定没有被发现吧?”常遇春问道。
“怎么会呢。这跟踪打探的活,我也是老把式了。当年跟着主公您摸营,哪次被发现过。这大明坊里面的普通百姓的警觉性不会强过蒙古鞑子吧?蒙古鞑子可是老远都能闻到我们汉家子弟身上的味道。那也从来都没有露馅过,哪次不是全须全尾的来去自如?”谈到往日的光辉事迹,老孙似乎打开了话匣子,说话间带着非常骄傲的语气。”
“想起这事我都来气。每次摸蒙古鞑子的营帐,还要事先用最骚的羊皮擦身子,搞得我满身的膻味。”常遇春忿忿地骂道。
“哈哈。常大哥,这招绝啊。这身上的膻味飘来,蒙古人即使闻到,还以为哪家的邻居走过呢。”我当真觉得想得出这招瞒天过海计策的人绝对是一个脑洞大开的人。
“嘿嘿!”老孙似乎边走边在回忆当年打仗时快乐的时光,嘴角始终上翘,带着一种幸福的味道。
我们私下里七转八拐地来到一处墙角,这边堆积了许多的杂物。在这杂物中间,果然有一件一平米大小,两米高不到的木房子。说是木房子,也只是我想不出用其他什么词语可以形容,确确实实如老孙所说,像个茅厕。
钟馗一言不发,只是抬眼四处打量着这里的环境,突然洪钟之声想起:“这地方果然隐秘,看环境除了丢弃杂物以外,也未必会有人来到此处。孙守备,这么隐秘的地方,你多久巡查一次?”
见钟馗询问自己,老孙不敢怠慢。任谁看到站立在面前的钟馗,哪怕是曾经刀头舔血的老行伍也似乎颇为惧怕,郑重地说道:“这些个隐秘的地方,我每日必来一次。倒是坊内人多的地方,小人倒是未必天天查看。”
“嗯!”钟馗发出一声低沉的鼻音,不再说话,依旧探查着四周的环境。这一声嗯,似乎不但是表达了知道了的意思,还似乎夹杂着对于老孙的心细如发,主次分明给予的肯定和褒奖。
老孙战战兢兢地吐出一口浊气,恢复到了先前的状态。
“这屋子你们进去过吗?”常遇春指着赌坊的房子闻到。
“没呢。一出事,我就叫人将这里给拦了起来,就怕破坏遗漏了一点蛛丝马迹,正想着由主公亲自查探。老孙说道。”
从这几句话看来,老孙这个人不简单,不但头脑灵活,而且做事粗中有细,颇有章法。难怪能成为常遇春的部曲家将。若是有勇无谋之辈,对于不缺猛将的常遇春来说,也就未必会成为信任的部曲。
常遇春大手一摆,说道:“走,我们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