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定主意。
不过,最终一家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个始终话语很少,又不太哭喊的老妇人。
我其实一到这里,就已经盯上她了。她的表现很奇特。
她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其实从她的外表上看,最多四五十岁,脸色红润,皮肤白皙,眼角虽然密布着淡淡的皱纹,但整个精气神完全是一个中年妇女的模样。为什么我说她是六七十岁呢?因为我知道,她是李凤的亲娘。按照李凤四十多岁的年纪,即便她妈十多岁就生了她,也六十多了。
这个老妇人有个特点,就是一双金光四射的三角眼。别看她哭喊不多,动作不多,也始终缩在最后,但那双贼眼却似乎始终掌控着一切。
在她的眼神中,我解读道一丝的精明,一丝的自私,一丝的残忍,一丝的漠然。
既然她能一起来,也从未劝导,则表示她的最终立场与家人一致。
在家人们始终冲锋在前,哭天抢地之时,这个老妇人居然还能如此冷静沉着。
这只能说明,允许她才是整个事件的幕后主脑。
毕竟,折腾来折腾去,始终为的就是那个所谓宝贝儿子的命运。谁最疼爱宠溺那个宝贝儿子,自然是这个老妈。
我直直地盯着老妇人,用一种看守所会见嫌疑人练就的犀利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妇人看。
老妇人虽然一脸的冷漠,但经过我犀利眼神地连续扫射,似乎也开始抵受不住威力如此强大且诛心的眼神。她默默低下了头,刻意回避我吃人的目光,顺势在极其细小的幅度之内,点了点头。
果然,他们李家的主心骨是这个老妈。
看似能干,泼辣,无理取闹的李凤只不过是一个马前卒,充其量是个肉盾。她冲锋在前,吸引着一切的火力。在暗中接到首肯的授意后,李凤顿了顿,清了清嗓子。虽然她继续跪着,但身子却直了起来,昂首挺胸,说道:“那我们就相信马大人一次。不过,马大人可得一碗水端平了,若是偏听偏信,那我们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是威胁的节奏吗?我真想骂一句,你算什么东西。不过,现在为了大局,战略性地退缩只不过是像诱敌深入,让局势顺着我编造的剧情发展而推进。
根据我应对有些非常刁蛮,无理取闹的免费咨询者的经验,应对他们,要么就是一开始就消极对待,用消极,冷漠去应对他们的轮番轰炸,直到她们也自觉无趣。或者,就是用极端的忍让和哄骗,让他们开开心心地发泄完了,他们也能欣喜而归。
现在对付他们,我当然暂时用的是后者的方案。毕竟这也算是为了大局,为了与阴曹司结缘,为了给阴曹司解决这个牛皮糖似的棘手问题。
看似终于能把这几尊瘟神送走了,众人也终于轻舒了一口气。
见局势稍微平稳,得到了掌控,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城隍大人也以公务繁忙为由,找个机会溜了。
此时的李家众人,虽然不再跪着,站起了身,也不再哭闹,可暗中却隐隐发生了变化。老妇人虽然端坐着,岿然不动,可李凤和李爹却慢慢挪到了门口的位置,大有一种也要防止我趁机溜走的意思。
我气定神闲,坐在小鬼差们端来的太师椅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有意无意地并不看向他们,而是眼神悠悠地望着门外。
李凤也看了看门外,略显不耐烦地问道:“马大人,你可不能糊弄我们。若是想就这么干等着,拖时间那可不行。今天这个事情若不能顺利解决,我们肯定是不会罢休的。即便今天解决不了,明天也必须解决。宣教司若是不能解决,我们还会继续来到阴曹司讨要说法的。”
这句话什么意思?虽然表达的是李家人的坚决,和赖皮到底的意思,不过也透露出他们的情绪已经稍稍稳定,并且有所退让了。
他们说的是即便今天解决不了,明天也必须解决。也就是说,他们并不要求今天一定要分清个子丑寅卯。
我轻轻地一哼,根本没有把他们的威胁放在眼里,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稍安勿躁。既然是我宣教司解决你们的纠纷,询问你们的诉求,那自然要去我宣教司的地方。等我的人来了,我们即刻出发。在这里,耽误不了你们多少时间。”
时间慢慢流逝,终于,我听到了门外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杨蛋儿带了众兄弟,全副武装,刀枪在身,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
一进门,他们就分列两侧,笔挺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除了大口地喘着粗气,就是一脸庄重肃穆。
见人到了,我伸出手,对着杨蛋儿招了招。
杨蛋儿算是里面比较机灵的人了,夸夸地迈着大步走到我的面前,一下半跪在面前,双手抱拳。
“杨指挥,人可到齐了?事物都安排妥当了?”
杨蛋儿操着比平时还要洪亮的嗓音,大声回答道:“回禀都司,人都已到,门外停放囚车一辆,听候都司号令!”
“囚车?”听着这两个字,李家终于有了些慌张,就连李老夫人也明显露出一丝惊惧。
难道说等了半天,我这宣教司居然要来硬的?
这一幕,来的太过突然,似乎原本发展的趋势并不该如此。
还未等李凤趁机发作,我却笑眯眯地对着李家人说道:“诸位不必惊慌,这囚车自然不是为你们准备的。”说完,我对杨蛋儿使了个眼色,大声说道:“着令,锁拿涉嫌不仁不义,抛弃妻子,对家人不管不顾的阴曹司差役赵金福。”
杨蛋儿得到指令,立刻率领众兄弟,手持铁链,大步流星地朝着衙门内走去。
所谓的锁拿,自然是做做样子给李家人看的。至于如何让阴曹司配合,自然是需要杨蛋儿在有限的时间内,在里面对着相关人员交代一番的。
这也只不过是坑一把李家人。就连宣教司都不清楚的普通底层鬼魂,自然也不知道宣教司其实根本没有权限上门来捉拿所谓的阴曹司鬼差。
当然,即便是演戏,在阴曹司衙门里锁拿他们自己的鬼差,确实也丢了阴曹司的人。可看在我们能帮忙解决这麻烦事,也就只能配合了。
毕竟,这里除了阴曹司的自己人外,也没有围观的人。事后,若是事情顺利解决,还一个真相,想必阴曹司的鬼差们也能理解。
对于锁拿赵金福的结果,李家人是表现出了意料之外的惊讶的。
他们也只是说说赵金福对家里人不管不顾,怎么就瞬间来人要锁拿了呢?
李凤显然是有点坐不住了。虽然他有时候觉得赵金福很窝囊,不过毕竟是自己生活几十年的老公。此时此刻,看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鬼差拿到锁拿的命令,冲进阴曹司去抓自己的老公,多少还是有点焦急的。
她眼巴巴地看着这群凶悍的鬼差进入阴曹司的衙门犹如入无人之境。
这是哪里?这里可是类似于公安局强力部门的阴曹司。在他们的心中,这可是顶天了的强力部门。这宣教司居然堂而皇之地直接进去抓人,看来这没听说过的宣教司居然是个比阴曹司更加厉害的衙门了。
李家众人侧目而视,但为了稳住心神,也只能强忍着焦急的心情,只是时刻关注着局势的发展。
不一会,杨蛋儿等人,早已押解着一个佝偻着身材的鬼差从内走了出来。
一同出来的,还有一群看似义愤填膺,双拳紧握的阴曹司鬼差。
没有人拦着他们,可他们似乎演出了,被人阻拦的架势。虽然各个看似火冒三丈,但脚步却从头至尾没有挪动一步。
杨蛋儿回头,装模作样地大声告诫道:“宣教司办差。你们应该懂得规矩。人我先带走了,最终无论如何都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不过,现在你们可不能阻碍宣教司办案。勿谓言之不预也。”
说完,也不顾李家众人,直接将赵金福给押了出去。
我缓缓地站起了身,右手一伸,对着李家众人说道:“各位,走吧。我们前往宣教司,好好论论这赵金福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