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速地将东方朔的位置定位。
要我说,东方朔选的位置正合我意。他在左侧第三排当中的位置,不前不后,不左不右,恰到好处。
我快步迎了上去,自然而然地靠坐在了东方朔的边上。
我好奇地问道:“东方兄,这么多人来参会,竟然都没有明确座次的安排?这么多人难道不会因为座位的选择起点小小的小冲突吗?”
东方朔先是一愣,然后手掌在空中一摆,大有这明显就有点扯了的意思,回答道:“当然不会做错。其实这一个个人都鬼精鬼精着呢。若是一个小小的坊官,自然不会坐在第一排。你说,开大会你都没有建议发言权,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么?其实阴司也没有组织这么多官员参会的经验。”
随即,东方朔微微站起身,环视了一下四周,似乎在确认自己的判断,然后又一屁股坐下,说道:“果然,基本还是井井有条。具体什么人坐哪,什么人不坐哪,都是老人儿了,不会搞错的。”
在我的印象里,既然是第一次召开这种规模的大会,必然有人不清楚其中的道道。就比如我,哪怕我知道官大的之前,官小的在后,但到具体操作上,总还只是模糊的概念。
就比如阳间的大会,除了大多数没有什么身份,自觉自愿找座位的会议以外,多多少少都会在不同的座位上摆上一个牌牌,大家按图索骥,效率又高,又会避免很多的尴尬。
比如有时候开会,一群坐满的座位中间,有那么一个空位,如果是自由选择开会的位置,总有人会刻意避开那种近乎逼仄空间的座位,似乎在他人中间放上了太行、王屋二山的要意思。于是乎,很多自由地会场稀稀拉拉,观感也不好。可要是有牌牌,那既然主办方这么安排,自然少去了很多的无谓想法。
“也总是有个明确的座次似乎更有秩序吧?”我依旧是惯常的思维。
东方朔似乎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若是在阳间,自然有座次之分。谁官大,谁官小,一目了然。哪怕是一样的官职,看看有没有爵位,是不是皇亲国戚,有没有荣誉的头衔,都是判断的依据。一般来说,不可能出现大小高低分不清楚的情况。”
东方朔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在阴曹地府确实很难。虽然平时衙门里有个上下级之分,可这各殿阎王和各衙门首领之间,其实也没有一个明确的高低之分,只不过分工不同而已。若是明确排一个座次,实在难以平衡各衙门之间的高低之分。索性,没有排名,按顺序也好,按什么也罢,其实并不重要。”
说着,东方朔指了指第一排已经有人落座的位置,小声说道:“你看,这第一排不就是去掉三王之后,按照各殿数字顺序排的么。也不见得会有其他衙门的主官傻到一定要挤在各殿阎王之中,大出风头。”
话刚说完,我和东方朔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四处招呼的查禁司都司江充。
江充此时,容光焕发,一会这里聊聊,一会那里指指,似乎在充当迎宾主管的角色。他似乎下意识地在迎接着每一位到来的官员,然后自然而然地带往某个座位就座。
这有点喧宾夺主了吧?即便江充原本是秦广王的部属,可毕竟现在已经另起炉灶。可看江充的表现,他绝对是乐在其中的。
只听他还时不时地自我介绍道:“本都司毕竟原本是第一殿的人,这会回了老家,自然要帮忙指引才是。”
看着江充哗众取宠般刻意提高嗓门的介绍和做作的表情,众人的反馈不一。有嗤之以鼻的,有欣然接受的,当然也有毫无所谓的。
嗤之以鼻的,自然是觉得江充的做法不妥,喧宾夺主,还有点小人得势的意味。欣然接受的,也许也是迫于江充现在的地位,当然也不排除笑面虎的存在。而毫无所谓的,自然是觉得自己和查禁司八竿子打不着,自己无欲无求的,既没有矛盾,也没有逢迎。
不过在那些嗤之以鼻的和毫无所谓的转身之际,我总觉得江充的眼角流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狠厉,似乎在说,你们可别落我手上。
待第一排的座位渐渐落满了人,随之而来门口的低级别人员鱼贯而入之后,江充也不再充当指引。毕竟,够得上级别的基本都已经安排了,而那些刚刚进来的乌合之众,自然不值得他江充屈尊。
如果说阴曹地府也以左为尊的话,那么第一排两边的位置依次应该是左一:第二殿,右一:第三殿,左二:第四殿,右二:第六殿,左三:第七殿,右三:第八殿。当然,这里面的一、五、九已经成为了更高一等级的三王会议成员,所以不在此列。
按照所谓的惯例,那么接下来的座位应该是各衙门的都司了,什么功曹司、阴曹司、判官司等等。钟馗那个高大的身影就在我们前排的前排不远处。
东方朔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略显愧疚地说道:“兄弟,我都忘了你现在是宣教司的都司了。这个位置不适合你,你该去前面。”
我无所谓的一笑,说道:“既然没有什么必须的座位安排,那我坐在这里也挺好的。对于我们宣教司这种角色来说,永远把背留给别人的位置,哪怕再好也不坐。这个位置正好啊,让我可以看到四周更多的人。”
东方朔会心的一笑,然后用抑扬顿挫的语音说道:“同样是一个衙门里的两个都司,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我知道东方朔有所暗示,于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到江充赫然坐在了左四的位置。这个位置太过特殊了,如果按照顺序来说,要么是各殿末尾第十殿阎王的座位,要么就是其他各司排名第一的座位。
我现在似乎明白了,所谓的没有安排座次,其实是不需要安排座次。因为谁坐在哪里,按照这里的管理,大家都是了然于胸,绝对不会生出矛盾的共识。
既然不存在第十殿阎王,那么这个位置一般来说就是功曹司的都司了。功曹司作为阎王殿的秘书处,翰林院,负责的是政令的上传下达。虽说只是一个秘书机构,但毕竟近水楼台。
此时此刻,左四的位置居然坐着的是查禁司的江充!
这是什么意思?是江充觉得自己现在权力巨大,已经俨然各司之首,还是觉得自己必然是将来第十殿阎王的必然人选?
在国人心中,不论是人还是鬼,对于排座次其实都是非常在意的。我就听说过很多领导因为座次的排列不甚满意而心有怒火。
此时,在我对面这些个都司们,倒是个个面面相觑,个个面露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