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觉得这话半真半假,但我还是觉得听着比较舒服。人嘛,对于那些听起来符合逻辑的奉承,还是多少会降低抵抗能力的。
虽然对于戴春风的忠心我始终保持着戒心,但毕竟我手中还有能够拿捏他的把柄,并不担心他那么容易会产生异心,至少在可预见较短的时间内,暂时不会。
对于这样的人,要给予他一定的自由权,这样才能让他的能力淋漓尽致地展现,不过地位不可过高。
此外,我个人的秘密也不能让他知道,否则可能会引火烧身。
我从书案下抽出一块宣教司的令牌,故意在他面前把玩着,说道:“戴春风,既然你知道我是现代人,你的能力我很清楚,但是你生前那些龌龊事,我一样了然于胸。你要好自为之。”
戴春风连连解释道:“司座。我下界之后也曾反省过,为什么我当年风头正盛之时,突然就死于非命了。我原本以为我很低调,但因为抗张的因素,统计局已经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一个我自己都没办法全然掌控的巨兽。木秀于林,风必催之。那时候我只是想,人生短短几十年,我应该在有权之时,多多享受才是。有句话叫作,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不过相比于阳间,阴曹地府之中魂命多则千百万年。原本对于能逃避地狱惩罚,我已经颇为侥幸。现在如果能在司座手下当差,不但能让我有个靠山,更能让我能光明正大地走出旧房,四处游走。我肯定会珍惜这样的宝贵机会,唯司座马首是瞻。”
表忠心的话,说得确实挺精彩,但我还是有所顾忌的。连常凯申这样的旧时代枭雄都对其有所顾忌,最终不得不做出痛下杀手或默许他人对其使用阴谋诡计。相比之下,我这样的政治小白又何德何能,能够始终掌控住戴春风此人呢?
不过,他身上确实有很多的长处。从业务能力上来说,确实是当今宣教司极度缺乏的人才。
在宣教司建立初期,我只能学习曹孟德,唯才是举,道德品质的方面,只能暂时作为甄别的第二选择。
毕竟在这阴曹地府纷乱的环境当中,大多数的律令、规则、习惯都是旧时代的产物。那种上下尊卑,那种抚民的方式,还残留着太多封建等级思想。
一个没有能力但绝对的好人似乎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没有能施展抱负的土壤。蝇营狗苟,林林总总,多多少少总要沾染一点。
水至清则无鱼。比如七小福中的大哥张亮,生前算是一个大善人,应该生前不存在占人便宜,违反人间律法的行为。可是到了阴曹地府之中,一旦成为了阴曹司的差官,一样会在工作当中偷偷吸取那些个被打的烟消云散的鬼魂身上的灵体能量。
如果说大善人张亮在阴曹司的履职过程中,依旧秉持生前大善人的作风,那我想能不能在阴曹司长久当差先不说,他也没那么容易得到上司的赏识。至少推荐去候补军差学堂进修的机会应该就不会轮到他了。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在所有人都随波逐流的环境中,能够生存下来,并取得巨大的成就确实非常艰难。
影响这些鬼差们的风气,首要的因素绝对不是个人的自我要求,还是这阴曹地府的制度。
制度如斯,些许个人的善恶对于大局确实没有太大的影响了。
我是务实的,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比如明朝时候的海青天,海瑞。他倒是可以出淤泥而不染。可究其一生,虽然名气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可始终没有在实权部门任职的经历。
他始终是作为一种图腾,一种高不可攀的榜样形象存在。他被束之高阁可以,他被顶礼膜拜可以,但他就是不可以实实在在地参与到具体的影响朝堂大势的工作当中。
朝堂需要什么样的人,需要张居正那样不拘小节的人。能贪,能干,能色。
究其原因,依旧还是因为这制度如斯,这土壤如此。旱地长不出黄澄澄的水稻,炎热的南方丘陵也不可能为昂贵的人参提供赖以生存的环境。
只能如此就范。
我将手中的令牌轻轻抛向戴春风。戴春风兴奋地双手一接,紧紧地握在手心,大有一种如获至宝的感觉。
我朗声说道:“戴春风。本都司任命你为指挥。不过你这个指挥没有上级,直接对我负责。平日里,你并不需要到衙门上差。你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好好经营阴曹地府的情报网。只要不违背阴司禁令,我给你便宜行事之权。
想干什么事情就干,想用什么人就用。待得时机成熟,如果你把这些事干出了成绩,我将另行委以重任。不过,除了你指挥的身份外,其余交代你做的事情,必须要做到高度的保密。你是干这一行的,我相信你知道其中的要害。”
戴春风激动万分,兴奋地伏地大呼道:“多谢司座提拔,我必将不辱使命。”
对于场面话,我颇为不屑,斜眼看着他说道:“这种场面话以后少说。我只看你的成绩。现在让你组建情报网之事,算是你将要纳的第一个投名状。将来你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还是回归旧房继续默默无闻隐姓埋名,抑或被打入地狱,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是,是。我知道这件工作对我关系重大。我一定肝脑涂地,报效司座提拔的恩情。”戴春风又一次变身为磕头虫。
我继续交代道:“以后,无论你做了什么,都必须秘密向我汇报,事无巨细。我虽说让你想做什么做什么,但必须统统向我汇报。若让我发现你背着我做了什么,无论此事对错与否,只有一个后果。你好自为之。”
戴春风在“咚咚咚”的磕头声中,嘴中大声说道:“我所拥有的一切来源于司座。司座是我的再生父母,司座是我唯一可以仰仗的靠山。”
“漂亮话不用再说了。我只看你的成绩。去吧。”
戴春风屁颠屁颠地去了。虽然步伐依旧稳健,但从他那一耸一耸的肩膀可以看出,他的心里翻江倒海。
对于我来说,至少此时此刻,我又一次如虎添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