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属下这便带人去控制周家。”经陆靖元一提点,王庭敬便明白了西螺的情况,只要控制了周家,再联合徐家,李家墙头草就会自己选择,到时候西螺就会完全归属枢密院掌控。
“暂时不用,区区一个西螺,人口不满三千。我们几万人还用害怕他们?你只需留心戒备,或许他们自己就会作出选择。”陆靖元不以为意的说道,他的目光望向大山深处,似乎那里才有真正值得他重视的。
不提陆靖元在修建着港口和道路,倒是徐风三人各怀心思的返回西螺镇,一路上三人都没有什么交流,似乎都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因为枢密院带着几万军民到来,小小的西螺暗流涌动。而最令岛上百姓不解的,枢密院来到琉求已经两日了,除了第一天有人来西螺,接下来竟然再没有出现。
这两日里陆靖元除了带人修建港口和道路,就是派出了大量的人,向着四面八方而去,他们的目的就是测绘丈量地形。
因为张弘范返回大都,琉求又隔着茫茫大海,这里暂时不会受到元军的威胁,无论是陆靖元还是杨太后或者其他人,都渐渐从压抑和紧张的气氛中走了出来,现在欢声笑语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不过有别于琉求岛上轻松热烈的气氛不同,元大都仿佛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原本欢庆的气氛反而因为大功臣张弘范的归来而变得阴云密布。
大明殿中人头攒动,这是张弘范归来大都后的第一次朝会,也是皇帝下旨特别召开的一次大朝会。
今日在大都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悉数到场,足有两百多人齐聚在了大明殿。
大明殿中,官员们依官职高低,分列在殿中。
这两百人中有六成的蒙古人,两成的色目人,还有两成的汉人。
忽必烈坐在殿门正对的尽头,他的座下是三层白玉石阶的御台,整个御台离地五尺,居高临下可以将整个朝堂尽收眼底,甚至能看到每一个臣子的面孔。
“臣奉命南征,剿灭伪宋叛臣,于至元十六年二月初六,攻破叛军水寨。叛军贼首尽皆自尽伏诛,缴获战船物资若干,黄金一万二千两,白银七万四千两.....”朝会之上张弘范立在大殿中央,他手中捧着一个册子,躬身对着忽必烈将南征之事从头到尾详细的汇报了一遍。
整个南征过程历时三年,张弘范已经说了近一刻钟的时间,终于他说到了崖山之战的结果,他的汇报也终于到此结束了。
“上将军辛苦了,此番平定东南,上将军居功至伟,当赏。”忽必烈坐在御座之上面无表情,只有威严厚重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张弘范将手中册子递给内侍,而后对着忽必烈拜下,口中恭敬的说道:“这些都是臣职责所在,不敢邀功。”
“陛下,臣有话说。”张弘范自谦的话语刚落下,站在朝臣中间位置的一个文官就出列说道。
此人名叫阿里和者,一听到他的声音,张弘范就眉头微皱,不仅因为阿里和者是御史台的官员,更因为此人也是阿合马的党羽。
“讲。”忽必烈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里和者躬身出列,站在了张弘范身后一丈开外的位置,对着忽必烈遥遥一拜,而后低头说道:“陛下,臣以为此番镇国上将军南征,并未功成圆满,崖山海战虽然我军大胜,但是逆首杨巨良逃脱,伪枢密院尚存,更因崖山之战都元帅李恒无能,致使泉州城毁于一旦。更有传闻张弘范私通伪枢密使陆川,两人甚至有私信往来。”
说到此处阿里和者停了下来,而此时整个朝堂之上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许多人都没有想到,朝会一开始就有人用那些传言开始攻击张弘范了。
“臣要弹劾张弘范私通乱贼,请陛下传旨彻查此事。”阿里和者继续说道,最后直接说出了弹劾之言。
前一刻还是灭宋的功臣,不过片刻就成了私通乱贼的逆臣,张弘范恐怕也是古往今来独一份了。
“陛下,臣确实有一封以陆靖元名义写的书信,不过这一切皆是陆靖元挑拨之计,书信在此请陛下明鉴。”张弘范早已料到了会有人攻击自己,他也知道忽必烈私下肯定已经知道了书信存在,直到此刻张弘范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才将书信拿出呈给忽必烈。
“呈上来。”忽必烈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似乎他也早已知晓了这封书信。
朝堂之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忽必烈手中的书信上,对这封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书信,所有人都有着强烈的好奇。
忽必烈早已精通汉字,一封简短的书信不过几个呼吸便看完了。这封信的内容其实在忽必烈眼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因为张弘范在还没有返回大都的时候,也已经将泉州到澎湖的详细经过汇报给了忽必烈,其中也有这封信的内容。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都屏气凝神的等着忽必烈说话,片刻之后忽必烈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扬了扬手中的信笺,什么话也没说,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信笺撕成了碎片。
碎片飘落在御阶上,立刻就有内侍去拾起,看到这一幕张弘范长舒了一口气,而先前弹劾张弘范的阿里和者也自觉的退回到队列中。
“镇国上将军张弘范平南有功,特赐.......”忽必烈的声音继续响起,当听到有功二字时,所有人都知道忽必烈将此事揭过了,而张弘范已经拜伏在了大殿上,等着皇帝说出对自己的赏赐。
此刻张弘范心潮澎湃,对忽必烈更是无尽的景仰,那撕毁信笺的举动,让张弘范真正生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心。
不过很快这一切又被一个突兀的声音给打断了,就在忽必烈将要说出对张弘范的封赏时,一个中书省的小吏慌张的跑到大明殿外,跪伏在殿门处喊道:“陛下,西川行院急报。”
忽必烈的声音被生生打断,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悦,只是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无论是忽必烈还是朝臣都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因为正常情况下西川行院此时传来的应该是捷报,应该是招降钓鱼城的最后结果,而不是什么急报。
“念。”忽必烈暂停了对张弘范的封赏,而是对着远处的小吏说了一个字。
“西川行院急报,至元十六年三月初七,逆贼王立以钓鱼城诈降,诱骗枢密副使入城,于城中设伏兵,枢密副使一行全军覆没。逆贼王立又以副使印信假传军令,命重庆等附近州县筹措粮草物资运往钓鱼城。如今钓鱼城又反,王立重立旗帜,自称伪宋玄武军节度使。”
殿外的声音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朝堂顿时乱作一团,这个消息实在来的有些意外和突兀,谁也没想到刚刚招降的钓鱼城又反了。
这场朝会已经一波三折,然而此刻无论是高居御阶之上的忽必烈,还是满朝文武都不知道,大都城外还有数骑风尘仆仆的铺兵,正带着急递赶向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