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军在山中被分割成几段,本就不多的元军面对数倍于己的宋军伏兵,在这根本无法腾挪的山道间,几乎没怎么抵抗便全军覆没了,而宋军甚至没有付出多少伤亡。
钓鱼城发生的事情,一切都超乎想象的顺利,随后的发展也都如陈师道预想的那样,李德辉和五百元军被伏杀在钓鱼城的山道上,而后大量的元军带着有李德辉印信的公文,出现在了附近的州县,接着大量的粮草物资被运往了钓鱼城。
钓鱼城周边州县只以为是枢密副使要粮草劳军,甚至收买百姓民心,对这个命令都没有怎么怀疑。
而元大都在收到李德辉从成都发出的奏疏时,也以为李德辉成功招降了钓鱼城,整个大元都沉浸在一派欢喜之中。
因为钓鱼城归降,崖山海战全歼南宋行朝,自此大元彻底消灭了南宋,可谓天下一统。
为此忽必烈还亲率文武百官,在大都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祭天仪式。
当钓鱼城还在演着一场大戏,元大都一片欢庆的时候,陆靖元带着蔡荔娘和陆钊终于在澎湖与杨太后船队汇合了。
澎湖列岛,地处琉求与福建之间,由大小六十四个岛屿组成,其中最大岛屿有六十多平方公里,一百多年前已经有福建移民到此定居,甚至泉州知府汪大猷还在这里修建军队营房,最多的时候有上百驻军。
这里是通往琉求的跳板,也是最适合的避风港湾。因为在澎湖列岛之外洋面时有飓风,这里大多数时候都风高浪急,但是岛内却是一片风平浪静。
当陆靖元赶到澎湖的时候,杨太后和王庭敬已经带领船队在澎湖主岛驻扎了,同时他们也已经找到了岛上时常往返琉求的渔民。
“枢密使,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很多。琉求距离澎湖已经不远,这段海路虽然不好走,而且接下来的几月正是台风登陆琉求的季节,但是澎湖上有不少渔民对这一带十分熟悉,听他们说琉求岛上已经有了一处可供我们落脚的地方。”陆靖元一到,王庭敬便将已经了解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将了解琉求的渔民都找来,我要详细了解,咱们先暂时驻扎澎湖吧,另外派人到外围岛屿警戒,恐怕张弘范的追兵也快要到了。”陆靖元当即说道,刚一到澎湖他就不得片刻清闲,因为摆在他面前的事情还有太多。
很快王庭敬便找来了几个渔民,除了这几个渔民外,还有杨太后和蔡荔娘,另外还有一个泉州跟随而来的中年文士。
这个中年文士名叫于诚,原本是兴安州通判,后来还在文天祥的都督府任职,最后文天祥战败,他便隐姓埋名躲藏了起来,也是一位忠心宋室的忠臣。
现在这几万南宋遗民中,大事便是他们这几人商议着,名义上还是杨太后地位最高,但实际主意都是陆靖元在拿。
在几个渔民的介绍中,陆靖元依照他们口中的信息,画出了一个简易的台湾地形图。当然大致轮廓还是根据陆靖元后世记忆中的地图来画的,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人完全了解这个地方。
“这就是目前了解的琉求,在这里有座简易的城寨,是由这些年移民到琉求的泉州百姓自发修建,经过百年发展逐渐形成的。因为这里有一条淡水溪,名为西螺溪,我们暂时便将此称为西螺吧。”陆靖元指着桌上简易的地图,手指落在了琉求最西端,也是最靠近澎湖的地方说道。
其实琉求也并不是完全未经开化,据说当年汪大猷还曾组织过一次上万人的远航,目标便是琉求,那一次他们也确实到了琉求岛上,首先到达的便是西螺这个地方。
不过当时遇到了琉求土著部落,双方还进行了一场交战,最后自然是宋军战胜,土著退往了大山深处。
但是由于气候和食物令宋军很难适应这里,不久之后这支军队便返回了泉州。
因为并没有什么实际收获,甚至还折损了不少士卒,所以汪大猷在上书时,只是说追击海盗到了琉求,这件事也没有引起当时朝廷的注意,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自汪大猷那次征战琉求后,官方便再没有前往琉求的行动了,不过福建尤其是泉州百姓都已经知道了一海之隔的琉求,后来一些人因为各种原因,便向琉求迁移,甚至在这百年之中,还有一些人做起了琉求土著的生意来。
从澎湖直线过去,距离西海岸三十多里的地方,那里有一片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便是陆靖元口中的西螺,如今已经形成了一个上千人规模的城寨,而且城寨中多为泉州移民。
“你们可曾商议出最佳的渡海时间?”陆靖元又问出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这一次回答陆靖元的是于诚,只见他指着地图说道:“从澎湖到琉求,这段海峡被当地人称为黑水沟。这里天气海象时常变化不定,不过每月都有一两日风平浪静,那个时候便是我们渡海之时,而最近的一次便在五日之后。”
陆靖元还没有到达澎湖的时候,杨太后等人已经在谋划如何渡海了,他们早已有了一个具体的计划。
“那么一切依计划行事,庭敬准备船只,我要看一看这澎湖列岛的情况。”陆靖元没有做过多的部署,而是立刻动身,亲自去视察澎湖列岛的情况。
当陆靖元在澎湖列岛间穿行,将这里的地貌形态印在脑海中时,已经一片废墟的泉州港,上百艘巨大的海船停泊在经过简单修补的港口中。
这些就是张弘范的水军,同时不花帖木儿也从福州再次来到了这里,他们的目标自然也是澎湖。
文天祥被囚禁在船舱之中,这些日子他没有继续绝食,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倒是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反倒过起了逍遥的日子。
船舱之中那两个守卫,也在这两日时常与文天祥交谈,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文天祥也感觉到最近有些不同寻常。
“船队好像没有继续北上,而是停泊在了某处,可是你们上将军又接到了新的旨意?”文天祥斜躺在床榻上,一副慵懒的样子对两人说道。
“上将军在等福建行省平章政事,这次皇帝让他们两人一起去围剿伪枢密院。”一个守卫很自然的与文天祥说道。
“呵呵,伪枢密院?已经找到踪迹了?可知枢密使叫什么名字?”文天祥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同样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据说去了澎湖,倒是还不知道名字,文相公你是没见到啊,外面的泉州城彻底成了一片废墟,这位也真是个狠人啊。”另一个守卫小声的说道,他们虽然是张弘范部下,其实大多还是汉人,甚至有些是投降的宋军。
“这次你们皇帝让不花帖木儿和张弘范一起去澎湖,却是下了一道并不明智的旨意,恐怕此番不世之功,对张弘范来说终究是镜花水月啊!”忽然文天祥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说出的话也是十分奇怪。
当文天祥还在和两个兵丁闲聊时,不花帖木儿也终于来到了泉州港。
这一次不花帖木儿只带了一百多随行,直接从福州坐船来的。
“拜见使相。”张弘范亲自在港口迎接不花帖木儿,而且首先对不花帖木儿施礼,不过能看得出来,张弘范也只是出于礼节性的走一番过场。
不花帖木儿官拜行省平章政事,往高了称呼,确实可以称呼他为使相。
“镇国上将军客气了,如今上将军扫平东南,当真是如日中天啊!”不花帖木儿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看似恭维的对张弘范回了一礼。
这两人见面便是火药味十足,无论是两个当事者,还是旁边的部将心腹,也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似乎早就知道见面会是这般情景了。
不花帖木儿是真正的蒙古贵族,又是忽必烈的爱将,在他眼中除了有数的几个蒙古高官能令他心悦诚服,在其他人面前,不花帖木儿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张弘范虽然是汉人,不过其父乃是金国降将,即便张弘范如今已经名动天下,在不花帖木儿眼中依旧是个奴才。
原本两人还能表面和气,但是泉州城一场大火,却让这两人下意识的成为了对头。
因为在不花帖木儿眼中,泉州城的失败,加上自己一万多大军阵亡,都是因为张弘范的部将李恒无能,也算是张弘范崖山之战中出的纰漏,这个责任应该算在张弘范头上。
而张弘范则认为,区区一支残兵就将不花帖木儿玩的团团转,还让泉州损失惨重,这是不花帖木儿无能,也让他这场灭国之战变得不是那么完美了。
无形之中,原本两个被忽必烈倚重的大将,其实已经变成了天然的敌对,不说让两人齐心协力,他们能够不相互拆台已经非常不错了。
一直被软禁在船舱中的文天祥,其实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说出那番莫名其妙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