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文玉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白天和二皇子相遇的画面一帧一帧回放,她的心中泛起了一股淡淡的甜,二皇子是至尊皇族,固然让她神往,但是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洒脱贵气和举国无双的俊美面庞更让文玉堇神魂颠倒。
她起身,双手抱膝,越想越开怀,脸上也不自觉泛起了一抹红晕。
“莺儿,倒杯水。”她撩开床幔,口渴难耐。
陪夜的莺儿闻声,立刻从下房走了过来,倒了一杯水,递予文玉堇,“二小姐,水来了。”
文玉堇接过水,小口喝下。待喝完水,睡意也去了八九分。
她的脑袋开始有些清醒,耳旁反复回响着庄逸道长的话:“文大小姐珠玉在前……”,“文大小姐珠玉在前……”。而留仙居里潘钰的告诫也让她如鲠在喉:“明珠蒙尘……”,“明珠蒙尘……”
文玉堇烦躁地摇了摇头,难道真的要让长姐在府里安安心心地等到出阁那日吗?眼下长姐虽然有疾,但以准四皇子妃的身份,不光是文成侯府,就连嘉国公府乃至皇城,都会全力为她救治,长姐痊愈只是迟早的事。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一阵凉风将她最后的一点混沌吹散,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看着将满的月亮,在飘忽的阴云间行走,时明时暗。
绝不能让长姐继续待在府里了!长姐风生水起,越来越好,必是这文成侯府旺她!一山不容二虎,长姐必须出府!刻不容缓!
她忽然心生一计!嘴角上扬,意得志满。
翌日清晨,文玉堇来给老夫人请安。
苏亦翘病了的这几日,老夫人免了她的请安见礼,没了她的玲珑周旋,这院里真是冷清了不少。个个儿都仿佛烈日下的花儿朵儿,没点神采。
“祖母,长姐病了,府里上下都为她挂心,您这几日也消瘦了些!堇儿看了心里难受。”文玉堇又走到老夫人身后,轻轻为她捏起了肩。风水真是轮流转,长姐不过替代了她几日,如今,这个位置又是她的了。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文玉堇的手,慈爱地说到:“堇儿乖,祖母知道你孝顺。”
文玉堇瞄了一眼正低头饮茶的文夫人,谨小慎微地说:“祖母,有些话,堇儿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文夫人头皮一麻,这文玉堇又要开始作妖了吗?她放下茶盏,笑着说到:“堇儿,你长姐生病已经让老夫人忧心了,不合时宜的话就不要再说来烦扰老夫人了。”
老夫人默不作声,她如今年纪大了,更想多些清静,纷纷扰扰的事确实不想多听。
“母亲,只是事关长姐,女儿不得不说。”文玉堇压低了脑袋,看上去很恭顺。
“那二姐姐就是想说嘛!”玲玲摇晃着文夫人的手臂。
“二姐姐想说就说,为什么还要问‘当讲不当讲’?母亲回答不当讲了,二姐姐又非要讲……”珑珑实在不明白。
“咳咳……堇儿有话就直说吧!”老夫人发话缓解童言无忌的尴尬。
文玉堇不敢发作,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但是为了她的大局,她还是开口了:“祖母,长姐骤然生病,不像一般疾患,就连御医都诊不出个所以然。我听闻城中有傩人,可施法驱邪保平安,何不请来试试?”
老夫人倒是听说过傩人,早年她的外祖父生病,请过傩人驱邪,外祖父也神奇病愈了,确有几分灵验。
正在犹疑之际,文夫人开口了:“母亲,傩人惊驱疫厉之鬼,我府中清明吉祥,怎会有鬼祟可驱?不知道的还以为青儿受鬼邪上身,传出去可要坏了青儿名声的!”
老夫人心里一惊,连连点头。
文玉堇扑通一下跪在了老夫人面前:“祖母,堇儿实在挂心长姐,我听说长姐这几日,连饭食都不进了,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连命都要丢了!”
玲玲珑珑一听苏姐姐命都要没了,紧紧抱住文夫人,嘴角下撇,眼里蓄满了泪水,惊惧担心的模样叫文夫人心碎。
老夫人又是一惊,心理防线渐渐瓦解。
“祖母,比起所谓的名声,我更希望长姐平平安安的,只要长姐无恙,堇儿宁愿替长姐受苦。”文玉堇言辞恳切,脸颊淌满泪水。
后面的话就算了,但是前面的话却扎扎实实撞开了文夫人的心墙。御医也束手无策的病情,难道真的要拖到青儿油尽灯枯吗?万般的荣华富贵、尊宠荣耀都比不上女儿能好好活着。
看着文夫人不再驳斥,文玉堇知道她得手了。她重重地磕下几个头,“祖母,救救长姐吧!”
最后一丝犹豫退尽,老夫人焦急地吩咐宋老嬷嬷:“去请,去请!”
她出身商贾,对皇族权贵纵然是有向往的。可是如果为此要献上家人的性命,她也是决然不肯的。名声比之生命,轻如鸿毛。
玲玲珑珑不知道所谓的“傩人”能不能为苏姐姐驱邪,他们只希望苏姐姐不要丢了性命,他们好希望苏姐姐能像前几天那样活脱脱的充满活力,为他们变戏法、给他们糖葫芦吃……哪怕,哪怕,没有这些,他们也非常喜欢这位不一样的长姐。
平泰院多了几分沉重,只有文玉堇心内舒爽,这一切都很顺利,都照着她的预想发展。
相信傩人来了之后,不管有没有鬼祟妖邪,只要一通作法,明日满京城里就要传出长姐不祥、被邪魅上身之类的传言了。说不定,皇上还会撤了对她的赐婚,让她沦为满京城的笑话。而不久,她文玉堇入主二皇子府,成为人上人。长姐却要低到尘埃里!
文玉堇近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神情自在。
张姨娘将文玉堇的得意尽收眼底,虽然不明白女儿为何忽然转了风向,处心积虑为大小姐治病,但是女儿这样做必然有她的道理,说不定是二皇子授意也未可知!她活到了这把年纪,阅历也是有一些的,二皇子对女儿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女儿是他真心所爱,还是争权夺利的工具?……
看着张姨娘困惑不解的脸,文玉堇笑笑,挽住她的手低声说:“娘亲,走,回咱不肆院去,府里很快就要有好戏了!”
她像个全然掌握了风向的舵手,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