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按照事前的约定,宋高宗赵构派人将所需物品和人全部准备停当。
是夜,身着黄色便服的赵构在康履的陪同下坐在内殿的一侧墙角处。此刻,他的面前挡着一块青色的围布。透过布料,他模糊的看到身着暗黄色八卦仙衣、头戴黑色道帽的周必紧闭双眼盘膝坐在七十七盏吉凶灯中间,随着其双唇不停开合,原本平静的室内顿时生出一阵阵忽急忽缓的风,吹得火烛不住的抖动。
“爱卿,想不到道长竟有此等道行,确是神通广大。”
“这个自然。”
康履正神情紧张的看着布那端的周必,一听赵构这么说,立刻笑着恭维道,
“圣上看重的人,自然不会有错。”
赵构虽知晓康履是故意溜须,心中却亦是极为受用,侧头笑着康履一眼后者,而后又专心致志的看向了原处。
康履会意,连忙问道:
“道长,这都过了好一会儿了,可有占卜的结果了?”
周必起初仍紧闭双眼,并不曾理会。过了须臾,随着一声脆响,八片青中带黑的龟甲突然掉落地上,随后只听扑的一声,七十七盏灯瞬间全部熄灭。
在赵构和康履愕然的注视下,周必缓缓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龟甲,起身来到围布前,躬身施礼,还未曾开口说话,便听到观星官在殿外高声喊道:
“圣上,微臣有本启奏。”
赵构侧头讶异的看了一声康履,说了一声宣。
稍倾,随着康履来到门口,观星官脚步踉跄的走了进来。
“启禀圣上,方才属下来报,正东方之前黯淡的紫微星突然变得明亮,西南原本明亮的宿星则反之,恐要有大事发生。”
“哦?”赵构应了一声,狐疑的看向周必,“爱卿,莫非这两颗星辰应了今晚之事?”
周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观星官。康履见赵构看向自己,便让观星官先行回观星台继续观星,与此同时,他也退出殿外,独自等着圣上招呼。
稍倾,赵构待康履关上殿门,便又继续说道:
“山义,此刻殿内只有你我二人,你有话但说无妨。”
周必深施一礼:“回禀圣上,臣不敢有所隐瞒,这紫微星和宿星确是分别应在了康王和寿王的身上。”
“哦?”赵构思忖半晌道,“这么说康王是紫微星?”
周必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赵构将身子向后仰去,靠在了椅背上,在闭着眼睛思索良久后,才又继续说道,“这般说来,那朕心中便就有了定数。只是寿王为人向来善于钻营,如今在朝中也有了一干党羽,只怕此时将其调至旁处,朝中定会掀起波澜。”
“圣上无须为此事劳神。”周必见赵构满脸颓然,连忙劝慰道,“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致,凡事都会有所转机,此事亦不例外。”
“哦?爱卿可否说说?”
“这......”周必微微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圣上只管耐心向下看就是。”
赵构听周必这样说,便也只能暂时按捺住心情,只静待此事接下来的进展。
由于有了那夜的飞鸽传书,赵哲总想找机会向周必问个清楚,然而后者每次见到他不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便是故意将话题绕到旁处根本不给其可乘之机。尽管心中疑惑,无奈之下,赵哲也只得作罢。然而,他并不晓得,正如周必和赵构所说的那样,过不了多久,此事便又有了新的转机。
数日后,一个消息如惊雷般震惊了整个京都。一个金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吊死在了城门上,此人正是巴仁的副使文蒂。与此同时,宋兵又从其在驿馆的住处找出了记录当初刺杀巴仁,意图夺权上位的信件与刀具。就此,一直困扰着整个大宋朝廷的谜团烟消云散。
郊外,身着绸缎公子装的唐王赵伯麟和小仪王赵士程并驾而骑。他们身后跟着数十名宋朝兵士,由于连日日夜兼程赶路,不曾有过歇息,每个人都是一副风尘仆仆、倦容满面的模样。
一个月前,从开封府传来消息,说是黄河河水泛滥,不仅淹没了大量农田村庄,还冲垮了不少沿岸百姓的房屋院落,致使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收到消息后,朝野上下一片哗然。为查看情况并代表朝廷慰籍灾民,宋高宗赵构特命赵伯麟和赵士程带领数十名宋兵带着银子和赈灾物资前往开封府。
赵伯麟和赵士程原本就是为国为民的耿直性子,接到任务后自是不敢怠慢,当天便带着全体兵士匆匆前往开封府。经过和当地百姓二十余日并肩抗洪,即便面对狂风暴雨,二王仍毅然带领属下守在岸边,一遍遍地用装满沙石的袋子堵缺口。累了就和百姓士兵们一道在江堤上歇息,饿了就一起啃当地府衙送来充饥的干粮和水,丝毫不曾因为身份尊贵而享受特权。
或许上苍最终也被赵家兄弟的这份赤诚之心感动,肆虐洪魔终于退去,黄河大堤恢复了平静。赵伯麟和赵士程见此情形,又命开封府衙将银子和赈灾物资分发给受灾百姓,帮助其重振家园,待一切完成这才回京复命。
“唐王,想不到咱们到开封府竟然这般险象环生,如今回想起来还当真如梦境一场。”
回想这些天的经历,赵士程心中很是感慨。
赵伯麟侧头看了对方一眼,赞同笑道:
“是啊,不过正所谓人生八苦,咱们这些日子经历的不过就是九牛一毛罢了,即便一苦也算不上。依我说,你也别再感慨了,大伙儿累了这么久,肯定都想好好歇息了。此处离京都不远,不如再加把劲,争取今晚能够进的城,回到驻地睡个好觉才是要紧。”
赵士程见赵伯麟这般言说,便也笑着说道:“唐王兄说的没错,看来你当真做到了爱兵如子。”
说完,二人一阵会心大笑。
“好了,咱们闲言少叙,王兄可是派人捎信,说是今晚在王府为他们设宴接风,为了那几坛好酒咱们也得加紧点速度。”
说完,赵伯麟伸手勒住马缰,转身看向紧跟在他身后的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