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赵伯麟才说了一个字便被赵哲拽住,见对方向自己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咂了咂嘴不再说话。
周必似乎根本未曾察觉到屋子里突然多出了几个人,只是自顾自的沉浸在乐曲中。过了半晌,随着最后一个音符随着抖动的琴弦跃动出来,他这才垂下双手,微笑着看向面前的众人。
“周兄这琴当真是弹得越来越好了,若是放到上古时期,只怕是也会招来鸾鸟相伴。”
周必眼神深邃的看着赵伯琮,他虽是相门之子,却自幼跟随师父前往武当山玄岳观修习道法,如今不仅有着常人的文韬武略、制药炼丹,更可以占卜打卦,贯通鬼神人三界之术。故此从赵哲方才进屋便已经瞧出其中端倪,于是不动声色的说道:
“伯琮兄,多年不见,还和以前一样爱开玩笑。常言道,庄周梦蝶,蝶化庄周,不知何为真假?”
赵哲心中一动,他知道对方定然察觉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然而,表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地说道:
“庄周为蝶,蝶化庄周,本为一体,何来真假?”
说完,二人相视而笑。
其他三人尽管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但也知道其中必有玄机,故此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周必引着赵哲等人在椅子上坐下,随后又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到了对方的面前。
在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中,赵哲接过了茶杯。
“伯琮兄,这第一杯茶可尝出滋味了吗?”
“有些苦。”
赵哲此时的鼻音有些重,不知道为什么,在喝了这杯茶后,他的脑海中突然多了些许赵伯琮以前生活的影像。尽管不是那么真实,却也能够串联成线。与此同时,心里也酸楚了起来。
想不到这赵伯琮自幼丧母,又早早过继给了赵构。外人看他过得是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实则心中却一直是郁郁寡欢,当真可叹。
周必微微一笑,又为赵哲倒了第二杯茶。
“伯琮兄,你尝尝此茶的味道可与方才相同?”
“此茶有些酸涩。”
赵哲如实回答,不知为何,他此刻的脑子突然变得有些晕晕的,就好像是喝多了56度的老白干,舌头也变得有些打结。与此同时,疯丫头李思云的样貌也不经意地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尽管进宫后就再也没有提及过这个丫头,然而实则赵哲却没有一天不在强烈的思念中度过。每每夜晚结束公务,吹灭蜡烛,世界被黑暗笼罩。他便会躺在床榻上一遍遍的才想着对方此刻在乌篷船做什么?是否过得开心还是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
但这次却和前次不同,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李思云三个字,赵哲的心里便一阵刺痛,就好像被人拿着刀子捅到心上一样。随着刀子拔出,鲜血滴滴溅落。与此同时,他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
赵伯麟三人察觉到了异样,连忙来到赵哲的身后,伸出手试图扶住他。
赵哲晃动着身子想要站起来,挣扎了半晌最终却又只能放弃。重重的喘了会儿粗气,他用手撑住头,目光迷离的看向周必,有些艰难的问道:“周必兄,你到底给本王喝了什么?本王看到的又是什么?”
“没什么,不过幻象罢了。”
周必提起另一个茶壶,分别给其他人倒了茶,笑道,
“你们放心,康王没事的,不过是看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人罢了。”
“日有所思?”
郑儿听到赵伯麟的话,也连忙接口道,“夜有所梦?先生,你的意思是我家王爷他......”
周必摆了摆手,语气仍很轻松,“你家王爷不打紧,一会儿就好了。”
郑儿犹疑的点点头,刚要继续说话,便听啪的一声响,方才放在桌案上的茶杯已被赵哲摔到地上,瞬间化作粉末。
众人吓了一跳,顿时面面相觑。
“周必兄,你要干什么?”赵哲瞪着发红的眼睛,近似怒吼的说道。
“伯琮兄,正所谓,相有心转。你虽说今日看到的是幻象,来日却也说不定会成真。”
“成真?”
赵哲听到这话顿时暴怒起来,不顾别人劝阻,上前抓住了周必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给本王记住,本王宁愿死,也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由于赵哲用了很大的力,周必的身子只能向后仰着,脸上的表情却仍极为平静,连笑容都是那般的慵懒。
很显然,他的这副模样彻底激怒了赵哲。
来不及多想,赵哲便挥起拳头向周必打去。
“王兄......”赵伯麟见事不妙,连忙伸手拉住赵哲,随后又对周必急急说道,“周必兄,本王晓得你道法高深,不过还是收了你的道法,别再折磨人了。”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连忙纷纷附和,试图劝说周必放过赵哲。
“周某原本是想让伯琮兄在体会一番,不过既然唐王如此言说,那从命便是了。”
说着,他又来到桌前,提起方才的茶壶倒了第三杯茶,用双手捧着递到赵哲的面前:
“伯琮兄,这杯茶给你。”
赵哲的头正痛,此刻见有杯茶,也不管那许多,直接接过来一饮而尽。说来奇怪,这杯水和前两杯都不一样,喝起来很是甘甜清冽,就像是山泉水一般。
赵哲只觉得身体一阵轻松,方才的不适感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仅如此,他还感到一阵肚饿,此刻只恨不得能马上吃到东西。
“伯琮兄,这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方才周某不过是通过茶水,让你更加清晰地看清内心罢了。假使你能将这繁多复杂的情绪驾驭好,那便已经是个圣人,日后也定然会是我大宋最为开明的君主,周某在此处替天下黎民谢过了。”
说着,周必双拳紧抱,毕恭毕敬的向赵哲施了一礼。
“周某方才的做法属实失礼,还请伯琮兄多多海涵。”
赵哲此刻才晓得周必的这一番良苦用心,心中亦是极为感激,此刻又见对方赔罪,连忙伸手将其扶起,笑着说道:
“周必兄这般说,倒要本王不好意思了。不瞒周兄,本王今日来有两重用意。一来是会友,二来也是诚意邀请兄长出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