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寿王赵伯衍又向众人点点头,故作平静转身离开。
“什么人?!”赵伯麟看着赵伯衍走远,仍是一副气咻咻的样子,“挑衅的是他,装好人的也是他,他还当真是好手段!看本王回头不找个机会,请圣上治其的罪。”
“伯麟。”赵哲见此情形,忙劝说道,“算了,这件事情就过去吧,本王想寿王是个聪明人,绝不会再贸然挑衅。”
说完,他又向张俊双手抱拳,感激道谢。
张俊豪爽大笑,摆手说道:“康王客气了,你与寿王之争群臣有目共睹,晓得这其中的万般苦楚。不过末将还是要斗胆进言,这世上凡事绝非非黑即白,有时看上去好像吃亏,实则却是以退为进。”
“老将军说得极是。”赵哲感激说道,“本王也是这样以为。”
张俊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双方告辞分别回府。
是日黄昏,夕阳的余晖照在宫墙上,凭添了几许暖色。后宫偏殿,此刻身着明黄色便袍、头发盘髻、脸色苍白的宋高宗赵构斜靠在床榻上,此刻他的手里尽管拿着一本书,但目光却并没有聚焦到文字上,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
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康履双肩紧缩、微弓着腰、手里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在来到赵构面前后,他将药碗递了过去,笑着说道:
“圣上,该吃药了。”
赵构看了康履一眼,伸手接过药碗。在紧皱双眉,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后,又再次将碗递还了过去。
“康履,扶官家起来。”
康履听到圣上吩咐,连忙将药碗放到旁边的低桌上,随后伸手将对方扶了起来。
赵构被康履搀扶着来到靠墙的梨花木桌旁坐下,将头微仰,靠在椅背,看上去仍很虚弱。这段日子,他的身体一直很不好,然而太医却瞧不出来病症在哪儿。
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尽管赵构早已知晓这症结在何处,但是却还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解开。
“圣上,莫非有心事?”康履察言观色,在一旁悉声问道,“可否和老奴说说?”
赵构沉吟片刻,这才问道:“康履,你觉得康王和寿王哪一个更适合做太子?”
康履脸上瞬间掠过一丝诧异,作为圣上身边最受恩宠的近臣,这些年来,他自是晓得对方心中的纠结。只是圣上不问,他也不好开口,毕竟这不仅关系着皇家的父子亲情,还关乎着大宋江山的未来。
如今,既然圣上发问,那他也不好再隐瞒。
想到这里,康履双膝倒地,俯首说道:
“圣上,老奴虽一直备受恩宠,可这毕竟是皇家大事,实在不敢妄加断言。”
“哎,官家让你说你便说,无需有何顾虑。”
“既然如此,那老奴便斗胆说了。”
康履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沉吟半晌,这才说道:
“圣上,康王和寿王从小便在您身边长大,蒙您恩宠。不过要老臣说,这寿王比起康王无论人品、才学,那都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若是做个潇洒自在的王爷,也就罢了。可若是日后做一国之君,只怕难以服众,整个大宋江山都有可能会因此危矣。”
“康履,你说中了官家的心思。不瞒你说,官家也是这么想的。”
赵构赞同的点头道,
“官家有意将绍兴作为寿王的封地,不再让他回到临安。只是眼下这金国使团即将到来,一时半会还倒不出精力来处理此事。”
“圣上能够以天下为己任,当真极好。”康履感激说道,“老奴替天下人多谢圣上。”
赵构微微一笑:“康履,你在宫里多少年了?”
“三十二年。”
“三十二年?那的确很长了。”赵构微眯着双眼,陷入回忆,“官家记得那时官家还是太子,你便已经以总管的身份服侍父皇和皇兄了。康履,你对我赵家来说,是亲人。官家希望你日后也能竭尽心力辅佐康王,就像现在一样。”
“圣上,您的意思是......?”
赵构看了一眼康履,见对方正讶异的看着自己,便又微微一笑。他伸手从身旁的案几上拿着茶杯倒了杯茶,边喝茶边缓言说道:
“官家是想等到康王有朝一日能够独挑大梁,便将这大宋江山都交由他打理。说实话,这些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官家的心早已倦了,也是时候该歇歇了。”
说完,赵构将空了的茶杯重新放到案几上,起身看向窗外。只见外面斜阳正好,天空中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一支纸鸢,悠悠荡荡好不快活。
康履见赵构出神的看着窗外,心头忽地一酸,他知道这几年,为了岳家之事,圣上背负了无数骂名。但实质上,这不过都是外人在不明真相时对其的误解,本不应该这样。
尽管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但康履仍清楚的记得,那年除夕之夜,当岳飞被杀的消息传进宫来,圣上当场吐血的情形。那几天,赵构连续多日不吃不喝不上朝,只是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雕花默默流泪。
“康履,岳爱卿是忠臣,他是被冤枉的。只是官家明知秦桧是金国的细作,却不能马上为岳爱卿报仇,心中着实难过。不过,这件事官家会牢牢记住,有朝一日必然会有个决断。”
这些年来,圣上虽说表面重用秦桧,实则康履晓得,其这样做不过是不打草惊蛇,暗中寻找最合适的契机罢了。
“官家以为除秦桧一事还应由康王来完成。”
沉默半晌,赵构突然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康履说。
“康王为人聪慧,心存正义,即便官家不说,他也应该明白的。”赵构转身对康履说道。
康履点了点头,常言道,父子连心,况且依他暗中观察,康王确是如圣上所说,是个外表平和,实则杀伐决断极为敏捷的人。
赵构伸出手去,让康履扶着重新来到床旁。在躺到床上后,才又继续说道:
“康履,官家累了想独自静静,你先下去吧,没有官家的吩咐不用进来。”
康履应了一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