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雨过天晴,太一宗的七峰笼罩在一片薄雾里,连空气都带着些微潮湿的暖意。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懒洋洋的透过窗楞洒向室内,不知谁人推开了门,带来一阵清风。
微风轻轻吹动内室的床帐,露出一截雪白脆弱的手腕。
沈倦走至窗边,用叉竿将木窗支起,接着回身走向床侧,抬手撩起乳白色的床帐。
熹微晨光顺着他的动作落在钟意晚身上,并在淡金色的床单上落下或方或圆的斑驳光点。
抛开钟意晚略显不羁的睡姿不谈,他的睡颜安宁美好。
阳光格外地钟爱他。
落在他脸上时,映得他本就白皙干净的皮肤更加如脂如雪,微光下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细小汗毛。
沈倦本想叫醒他的,见了此番场景后又有些不忍心了。
可眼下已是巳时二刻,如若放任钟意晚继续睡下去的话,他醒来以后必定会觉得头晕脑胀。
沈倦静静地看了会儿床上安睡的人。
窗外的红枫揉碎日光,风过叶颤,落在床上的光点也晃啊晃的。
眼见着就要照到钟意晚的眼睛上,沈倦连忙抬手挡住。
手心蹭过卷翘浓密的眼睫毛,激起一阵磨人的痒意。
沈倦浑身一僵,机械地低下头去。
床榻上的人衣衫凌乱,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暧昧红痕。
喉结上下滚动,沈倦烦躁地扯了扯领口。
理智和欲望在脑海里博弈,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钟熠真的很累了,让他多睡一会儿也无妨。
若他醒来之后觉得头昏脑胀也不碍事,前些时候自己跟林颂知学的按摩技术刚好能派上用场。
想通了以后沈倦俯下身去,在钟意晚的唇角落下如羽毛般轻飘飘一吻。
注意到身下人的眼皮动了下,沈倦一怔,十分果断地转移阵地,坏心思地含住了那颗圆润饱满的唇珠。
分开后他抬手点上钟意晚轻轻颤抖的睫羽,望向钟意晚的眼里盈满缱绻笑意。
装睡的啊。
他并没有拆穿,而是默默帮人掖好被角,确保钟意晚不会受凉以后这才放下床帐离去。
过了大概三息的时间,床上假装熟睡的人试探着睁开了一只眼。
确定沈倦真的出去了,钟意晚在心里松了口气,继而放心大胆地动了动发麻的身子。
系统调侃他:【你怎么跟防贼一样防着男主?】
钟意晚揉了下发烫的脸,把脑袋蒙在被子里闷闷道:“种花家有句古话。”
系统抢答:【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是。”钟意晚鼓起一边脸颊:“是千防夜防家贼难防。”
“沈倦年纪不大,但、但……他……”
钟意晚实在觉得难以启齿,便含糊不清道:“太疼了,像从中间劈成两半一样。”
想到什么,他心累道:“核弹呐,麻烦你降低一下我的痛觉感知度,我腿根那里又麻又疼,好难受。”
系统一边着手操作,一边幸灾乐祸道:【得亏你在刚来的时候就把我跟你的共情选项关掉了,我可不想遭这种罪。】
见钟意晚郁闷地把自己往被子里埋,系统继续补刀:【局里的其他宿主就算跟角色谈恋爱了也是铁打的一。】
【怎么到你这里就弯成钢圈了?】
钟意晚一噎:“我怎么觉得是因为你的数字太不吉利了。”
“那么长一串零,狗看了都摇头。”
此话一出,系统顿时陷入沉默,许久之后才憋屈地发了个熊猫画圈圈的表情包过来。
钟意晚努力憋笑。
可一想到自家哥哥之前也是系统宿主……
钟意晚面上的轻快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凝重。
他从哥哥那儿复制粘贴过来的记忆并不完整,半拼半凑地才能大致猜出以前发生过什么。
和钟弈的风灵根一样。
他天性自在不受拘束,生就属于高空,而非压抑的囚笼。
钟意晚放空目光望向床帐顶部,试图从哥哥的记忆里寻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可跟之前许多次一样,那段破碎的记忆里尽是些日常琐碎,并没有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片段。
要说特别难以忘却的东西……
大概是对元圣祖师的一腔恨意吧。
很奇怪。
这人明明是将钟弈从死人堆里带出的恩人,是将他养大,带他走上修道之途的师尊。
但每每回想起这个名号,哥哥的记忆里总会涌上一股足以噬骨焚心的恨意。
钟意晚不解地眨巴眨巴眼。
他查过跟元圣祖师有关的记录,不过那些都是明面上的东西,背地里的小动作肯定只有当事人知道。
看来之后还要再去一趟巫族禁地。
又发了会儿呆后钟意晚深呼一口气,颇为艰难地坐起身来。
即便系统为他调低了痛觉感知度,可他毕竟接连遭受两趟折磨,全身都处于疲软酸疼的状态。
男子汉大丈夫,掉皮掉肉不掉泪,就算腿断了也不能说不行。
他今天就是疼死在床上也不会寻求沈倦的任何帮助。
这样想着,钟意晚咬牙忍住四肢百骸里的酸软劲儿,行动缓慢地爬起来给自己穿衣服。
他蹲在床侧的衣柜前翻了许久,拿着自己配好的衣服起身时眼前一黑,一头撞到了柜角上。
发出的沉闷声响把系统都吓了一跳:【宿主你还好吗?】
听到钟意晚回应说自己没事,系统连忙检查他的情况:【还好还好。】
【没破皮也没流血。宿主先靠着柜子缓缓?】
闻言钟意晚听话地撑着手臂缓神,心中庆幸方才让系统调低了痛觉感知度,不然现在他怕是连正常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了。
过了几秒后他果断拿起螺贝寻求场外援助:“倦儿,你能听到吗?倦倦?”
“倦倦倦倦倦倦!小星星?大白!沈倦!”
就在他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房门被人一把推开,一股浓郁的排骨汤的香味扑鼻而来。
沈倦左手握着螺贝,右手拿着汤勺,神色紧张地看过来。
见钟意晚眼睛湿漉漉的,额角还红了一大片,沈倦连忙丢掉汤勺,将人打横抱起放至床上。
“磕到了?”
见钟意晚点头,沈倦赶忙从须弥戒里取出治疗外伤的药。
他将药在自己手上揉匀、揉开了以后方才力道轻柔地擦在了钟意晚磕到的地方。
见他处理自己的伤处时表现得如此认真谨慎,钟意晚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倦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不确定道:“一加一等于几?”
伤处肿了还在笑,不会是磕傻了吧?
本来就是只笨瓜,现在这样……
算了,无所谓,傻的他也要。
钟意晚老实道:“等于二。”
“不过你怎么会问我这个?”
沈倦哪儿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只含糊不清道:“没什么,就随口一问。”
钟意晚唇边带笑,两只手不安分地扯着他的流苏穗子玩儿,意味不明道:“懂事的伤口会自己结痂。”
沈倦为他擦药的动作一顿,随后恢复如常:“没有磕破皮,所以不会结痂。”
钟意晚眉眼一弯:“不是说这个,你知道的。”
见沈倦不语,钟意晚垂下眸子:“我希望你也能认真对待自己,就像对我那样。”
“这又不一样,”沈倦小声反驳。
他从小就恢复力惊人,多严重的伤口都能很快愈合。
钟熠不一样。
沈倦看得出来,钟熠应当来自于一个完全没有修真概念的世界。
他本就是没有修真能力的凡人。
即使之后经历了淬体九重,被种下了人造灵根,可修道者强悍的体质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
换句话说,钟熠的体质比不能修炼的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他应该被小心照顾着。
沈倦将药油抹匀,注意到伤处仍然红肿,他道:“我去地窖里取些冰块为你敷敷。”
临走时钟意晚拉住他:“一样的,我在乎你,就跟你也在乎我一样。”
“以后别对自己那么苛刻了,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