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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指引鬼•徘徊鬼(二)(1 / 1)


是一个醉汉死在了厂区里,死相凄惨,锋利尖锐的纺车钉贯穿了他的脑袋,据说是醉酒后被绊倒意外死的。

因为厂区没有监控,没有出现人证,只能依据现场勘查,如此定案后此事也被人渐渐遗忘,不过也是因此,老板心中芥蒂,这厂区彻底废了。

小黄对此打听了一番,倒是有些意外收获,据说那天晚上其实有人瞧见了那个醉汉,不过很奇怪,那醉汉对着空气说话,还笑得猥琐。

而后看着醉汉进了厂区,他隐约听着两句,“别跑,让哥哥摸一下”。

那人听着恶心,又觉得心里怕,因为他真的只瞧见醉汉一个人,那醉汉看到了什么?他在和谁说话?

极度恐惧面前,那人直接跑了,第二天听说人死了,他没敢说话,毕竟那场景诡异,而且说了未必有人信,还可能因为他见过醉汉被误会是他杀人。

后来警察说是意外死亡,没有其他人的痕迹,那人听着更是后怕,绝口不提此事,就怕惹祸上身。

也是因为小黄是做这行当的,而且会画符,瞧见小黄有本事,那人才肯吐露。

而纺织厂这次的拆建与老板无关,这地方是他儿子不知情,把地卖给别人了,打算改换行业,做食品加工的。

那老板说,可能怪事的原因是和纺织厂有关,在他之前,这个厂区一直是做纺织的,未曾变过,所以没出事。

这也有可能,而后找我们来看事的新的厂老板大概知情后,也找人脉,打听了很久之前的事。

忙碌了几日在我们住院三人出院的时候,有了线索眉目。

小郑带回来了几张照片。

第一张是两个年轻女孩的合照,看照片老旧程度,有些年头了,但虽是黑白照,却可见少女容颜惊艳。

第二张是一张大合照,背景是纺织厂的大门,不过不是现在的纺织厂,是很早之前,大概在1940年左右,我看了看,找到了之前照片合照的两个女孩。

第三张也是合照,是一男一女的合照,女孩是第一张相片里右侧的女孩,也就是如今我们要面对的女鬼。

第四张是女孩单独的照片,年少的女孩,两个粗麻花辫,明眸皓齿,笑的娇羞动人。

第五张是几个男孩的照片,看得出年少,也看得出青春洋溢。

那个时候的爱情纯粹而美好,可惜生不逢时,再美好的爱情也经不起战争的磨难。

时处国共对战,又有日军侵华,中华大地硝烟弥漫。

这个故事其实很简单,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相爱,只是人生道路选择的不同,导致他们分分合合,即使如此,爱未曾变。

女孩在纺织厂,男孩参了军。

他们说等战乱结束便结婚,安稳度日,可理想总归抵不过现实。

等过一年又一年,女孩一直停在这里等待,周围人劝她放弃,说她被骗,她寄出的信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回音。

可是她偏生倔强,执意相信,直到后来日军侵略,驻地区民不聊生,她的容貌成了她的灾祸源头。

纺织厂里的女工都被抓去,成了所谓的“慰安妇”。

可想而知,她们经历过什么,除了死就是疯。

那个女孩疯了,但不影响她继续被欺辱,直到后来,日军被打退,人民得以解救。

那之后,疯了的女孩一直出现在纺织厂,吃着垃圾,睡大街,偶尔有好心人给些吃喝。

人的恶意总是无处不在的,有人怜悯,叹她命运悲惨,有人唾弃,说她被糟蹋了就该去死。

直到冬天,她真的死了,冻死在厂区的狗窝旁,临死前只有看门的老黄狗陪着她。

然而那时,战乱并未结束,结束的只是她的生命。

后来,国民党军战败,退到台湾,而后台湾封禁。

那个女孩等待的男孩也被封在了那座海岛。

整个故事让我们沉默,小郑是个急脾气的,他知道了男孩的信息,带着照片,和另两个同行一块去了台湾。

他们凭借照片和名字,几经周折,找到了地方,不过,人已经去世多年了。

后来在那个男孩的子孙那里听来了另一半的故事。

说是子孙,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男孩并未娶妻,他的三个孩子都是收养的战争遗孤。

男孩一腔热血参军,那时国共并未撕破脸,毕竟还有外敌来袭。

战争时常发生,男孩因为心中眷恋,活过了许多场战争,也有了职位,虽然不高。

他期待着,期待着外敌驱散,期待着国家安定,可是战乱从未停止,经历过太多,已经不复年少无知。

他思念的女孩已经杳无音讯,听闻家乡沦陷,他曾心急,可他去不了,只日夜祈祷,后来外敌驱逐,可他被调离,未曾回的了家乡,也没有一封给他的书信。

男孩从未收到过来自女孩的信,一封都没有。

直到后来战争愈演愈烈,国民党军战败,指令明明是暂退台湾,可后来,却出不去了。

台湾封禁三十余年,他的心早已伤痕累累,只有一直存着的一张女孩的照片,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他没收到她的信,却日日都给她写了信,战乱退军烧了很多,直到在台湾,他重新书写。

——卿卿吾爱,会晤如面,展信舒颜……

那么多封信,一日一封,直到他离世那天,至死方休。

三十余年的封禁解除后,他回了家乡,可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三十年太久,久到一切面目全非。

痛失所爱的他心死如灰的回去了,用余生去维持一份空洞的爱。

小郑他们回来时,带了一麻袋的信,还有一个精致的木盒,木盒里是他曾经答应她,为她亲手做的梳子。

入夜,我们又全副武装来到厂里,不过没有一起进去,最初来看事的朋友不进去,毕竟他和女鬼打斗过,怕激怒。

而后是小郑自己进去溜达一圈,果然没一会儿灰头土脸的出来,被记恨了。

再就是我和陈哥,毕竟我俩染了鬼病。

可厂房里,借着朦胧月光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女鬼,她对我们两个并没有反应,还是在低头扯着头发。

嗯,不错,人选定了。

那个要给鬼梳头的倒霉鬼是我!

陈哥说的言辞凿凿,女鬼的身世必然厌恶男人靠近,我去最合适。

不过读信的事陈哥跑不掉,至于其他人,就负责保护我们了,虽说打不过女鬼,但逃命还是有可能的。

陈哥和我靠近女鬼,他不敢太近,直到女鬼停下手里的动作,我们齐齐站定,他掏信开始读,我们按照日期规整过,一封封读下来。

那个女鬼像是僵住一般,一动不动。

第五封信,讲到梳子时,我尝试慢慢靠近,把手里的木盒打开,一把梳子展示在女鬼面前。

她在头发上的手放了下来,坐着一动不动。

我平稳呼吸,放下盒子,拿着木梳,慢慢走到女鬼身后。

陈哥读信不停,一封一封的读,女鬼低着头,似乎在认真听。

实话说,我怕,真的怕,手都有点抖,我不是怕鬼,我怕我会不会一梳子把头皮和头发都梳下来。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很多余,我小心的给她清理头发上的东西,然后一点点给她梳开糟乱的头发。

虽然带了手套,但薄薄一层,没啥用,所幸就只是头发的触感。

我很努力想把她当人,但距离太近,阴气太盛,我全身一层鸡皮疙瘩消不下去,后背冷汗直冒。

我按照片里,给她梳了两个麻花辫,用普通的红色绳子给她扎起来,然后慢慢走到她面前,把木梳放回木盒里,再把木盒放在她旁边的破烂木椅上。

此刻她的脸也露出来了,带着泥污不说,还有狰狞的疤痕,看起来像是重度的烧伤又像是被滚烫的东西烙印的。

她的衣衫很破,发黄发黑,也很脏污,但披着一件厚重的大衣。

她忽然抬头看我,全白的眼睛泛着丝丝凉意,我也才看到,她脖子上有紫红色的掐痕,在惨白的皮肤映衬下格外明显。

我忽然怀疑她的死因了。

她看我时,周围几个朋友都抬了手,怕她有什么作为,但,她只是看着我。

我没动,站在原地也看着她。

而后陈哥换信的时间,厂房里寂静,女鬼歪头看向陈哥。

陈哥怔了一下,继续读信。

女鬼视线移开,我把兜里的录音笔拿出来,打开,放在木盒旁边。

陌生的声音在厂房里响起,陈哥听了读信。

“卿卿吾爱,我甚念之,有生之年,不复得见……”

带着些许卡顿,充满思念与悔恨的声音颤声诉说。

因为是用录音笔录的老旧磁带的声音,所以音效不好,但想要的效果很好。

信中,除了思念,还有别离,还有战争,还有家国,还有他生活的每一日。

她的执念有了回应,她的等待有了结果,直到他死前,都还在唤着她的名字。

她身上的怨气渐渐消散,盯着录音笔一动未动。

我后退了几步,小黄把放大好的遗照放在旁边地上,用石头靠着立起来。

很大的火盆烧着木炭,信一把把的放心去烧,直到全部烧干净。

忙完,抬头,女鬼已经站起来,手里拿着梳子。

许久许久,我们站的腿僵了,那女鬼的身形开始变淡,直到消散。

“啪嗒”木梳掉落在地上。

这把木梳已经成了阴物,朋友他们不要,毕竟处理也麻烦,处理了也没留着的必要,我就收着了,此前我刚好认识我那个阴商朋友,就送给他了。

而后,工厂拆建没再有问题,那段长达数十年的爱恋也有了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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