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有香炉和香,还有些不太能说的忌讳东西,反正我看的汗毛直立。
桌子靠的墙面上挂着一幅挂画,我当时看着吓了一跳,因为画上是两个面相凶狠的鬼,但衣着华丽繁复。
当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后来自己查了查才知道,那是地府的五方鬼帝之一,北方鬼帝张衡和杨云。
高高的条案桌前是分别在两边的,矮桌子和蒲团坐垫。
小皇帮着王姨摆弄东西,我在一旁看着,尽量不碍事。
有些详情不可说,大概便是王姨拿着八字贴,用一种类似笔仙的法子沟通,询问了配阴婚的当事……鬼,对婚配对象有没有什么要求。
我在旁看的可神奇了,我真的感觉越深入接触我们这行,就发现自己永远没入门。
人类所见所知所闻,也许真的只是沧海一粟,就像地球,也不过是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我曾不信鬼神,而今,却是敬畏与好奇,我好奇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我好奇阴阳的界限,好奇两个世界究竟是平行还是重叠。
我曾问过小顾,她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小顾说,她唯一能说出口表达出来的描述就是,即使见过无数个的亡魂,看过无数次死亡,仍然无法淡化麻木对死亡的恐惧。
我深以为然,即使送走过很多鬼,可对于死,对于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还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王姨与当事鬼沟通完后,便拿出一本黑白册子,黑色封面,白色纸,上面的名字八字和年龄都是红色字写的。
我和小皇在一旁跪坐在蒲团上默默等着,王姨带着老花镜翻着,那册子不厚,但王姨翻的很慢,似乎也在考量什么。
许久,我感觉腿快麻了,王姨放下册子,拿笔誊写了一个人的姓名和八字。
而后便又是与另一个当事鬼交谈。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写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字体在对话交流,真的感觉毛骨悚然。
毕竟那会儿我还没请过笔仙,没体会过这种半附身的感觉,在那寂静昏暗的地下室里,那诡异的场景对我冲击很大。
交谈过后,王姨把两份纸都折好收起来,而后便带着我和小皇出去。
对象选好,那就得双方见个面,相个亲,这需要双方家人做见证。
王姨打电话通知男方的家人,想配阴婚的鬼其实也不少,但也不是刚死就会想结阴亲,像事主女儿这样的算是很罕见的。
但也是能理解,毕竟死的突然,且离世不久,还带着生前的认知,远离亲人去到陌生阴暗的世界,自然会心有恐惧,结阴亲可比执着留在阳间做横死鬼好。
因为等人来需要时间,那边人说晚上能到,也正好,会面得在凌晨。
下午师父和王姨陪事主一家喝茶聊天,也是缓解他们的情绪,王姨也说了她经手的一些阴亲事以安慰他们,毕竟结阴亲这事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事主一家也是因为格外心疼孩子,才愿意为她做这事,要知道沾这种阴阳事可遭人忌讳,说不准还有许多闲话,可他们还是选择了结阴婚。
男方的信息,我也听着王姨介绍了,是一年前突发心疾去世的,逝世那年才二十三岁。
据王姨说,那男生自小身子弱,后来查着有心脏病,具体什么病我日记没写,我也忘了,反正是不能跑跳,不能剧烈运动。
他本人挺坚强的,性格也很温柔,虽然因为身体原因,也遭受过许多恶意,比如一些类似“病秧子”之类的外号和嘲笑等,但他毫不在意,且很乐观。
他喜欢画画,是艺术生,也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但就在毕业那年,意外病发,没救过来。
他死后倒是没托梦过结阴亲这事,是他妈妈悲痛难忍,因为还有个孩子年纪尚小得照顾,也才没想不开随他去。
可他生前体弱,从小到大他妈妈大小事照顾他仔细,故而离别后不放心,所以才会来王姨这里找阴亲。
但之前虽然也有结阴亲找过他,可这一年了,他从未同意过结阴亲,所以王姨也一直没能牵线成功,这回王姨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问他,把女方信息告知,他此番倒是同意见面了。
虽不知缘由,可也是好事。
晚上八点多,男方的家人来了,两家人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同心相惜。
所有人一同进入地下室,小皇关好门。
我和师父在下座坐着,双方家人坐在两边,王姨站在条案桌前,点燃了两个自制的特殊白蜡烛,据说里面掺有生犀角,不过这东西我没见过,也不好说。
记得在一本南北朝时期的神志怪异书《异苑》中记载,“传言下多怪物,乃燃犀角而照之。须臾,见水族覆火,奇形异状,或乘马车著赤衣帻。”
便是说点燃犀角可见鬼物,也与水牛泪一般,短暂拥有阴阳眼的效果,但不可多用,窥见不该知之事,易沾因果承负。
王姨点燃蜡烛,室内一时寂静,无人出声,须臾,白绸红布无风自动,我感觉一股阴冷的气息笼罩过来,从皮肤里渗进去的那种冷。
昏暗的吊灯摇摇晃晃,条案桌上的烛火跳动的厉害,可并没有熄灭,反而愈发旺盛,但没一会儿烛火的颜色就成了青绿色,我不由抖了个寒颤,往师父旁边靠靠。
紧接着室内唯有的吊灯就灭了,只剩两个白蜡烛跳跃着青绿色的烛火。
虽然视线很差,我还是感觉有什么来了,看向烛火时就发现烛火旁边有两个人影,但我和师父距离远,看不真切,那双方家人是看的真切,因为我听到了隐隐的抽泣声。
昏暗阴冷持续了得有十来分钟,似乎双方……鬼在交谈相识,我不确定听的真假,似乎是有哭声。
我正全神贯注好奇的瞧着,忽然就“滋啦”一声,吊灯亮了,我心漏跳一拍,再看案上的烛火,已经恢复正常。
王姨说,这事成了,就给两家安排阴婚的事宜。
后续的操办我不可细说,有类似需要的要找专业正规的同行,还有,千万别自己找偏法捣鼓,容易惹祸上身。
反正阴婚的流程很诡异,而且是在半夜办的,我虽然只是作为宾客,可当时也是失眠好几天,吓的,不得不说中式阴婚那种直击心灵深处的诡异氛围和恐怖场景,难以言说,只可意会。
我至今都记得那两位当事人的黑白遗像,还有一副棺木和一个牌位,新房的布置是我帮小皇弄得,还得过子时才能进门布置,且还有许多讲究。
大婚那夜,说完入洞房,新房里的蜡烛自燃起来,我就没敢看,而且活人离开后,还得布置纸人之类的物件,我真的只见识过一回后,再也不参与了!
后续听小皇说,阴婚办的成功,两家都很安生,新婚夫妻还给家里人托梦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