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坐到房间里的,但当她回过神来抬头看时,雕花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桌上的餐食是她初来时见过的王大娘亲自送来的,可现在已经在桌上放凉了。
苏宛神色麻木地坐在桌边,将凉了的饭菜一口一口机械地送进嘴里,咀嚼、咽下。
即使她根本没有尝到什么味道。
桌上的烛火闪烁着,映照在她迷蒙的瞳眸中。
苏宛觉得自己很是奇怪,明明她是因为心中愧疚自责,所以才与江辞卿撇清关系。
可如今想说的都说出来了,她心中的憋闷不仅丝毫不减,甚至更为强烈。
苏宛抬头看着周围的陈设布置,方察觉这便是当初她初来时所居的那间房。
房间还与初来时一样,毫无变化,但处处的摆设布置都透着而精致古朴。
苏宛嘴角不自觉扯出一个笑来。
当初她醒来看到周围的陌生环境时,别提多紧张失措了。
江辞卿便是她那时见到的第一个人。
他那样清隽俊朗、皎若仙姿般的气度,即使坐在轮椅上也不减分毫。
苏宛必须得承认,第一眼见到他时,她的确被那清冽如皎月般的气质和容貌所吸引。
但当初的她恐怕怎么都没料到,她会有一日与其结为夫妻吧?
她不禁想,若是当初她没有在这里与江辞卿相遇,那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苏宛胡思乱想着,索性便换了衣服躺到床上。
她有些想回去了,这是她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而房外的院中,一个身影已经在院中枯站了许久。
“主子,时辰都这么晚了,夫人她肯定休息了,您也回房吧。”常止实在不忍看着主子这般不顾身体,上前劝解着。
“可房中烛火还未熄。”
江辞卿执拗地看着亮着烛火的房间,仿佛这样他就可以陪着她一般。
常止心中长叹一声,他实在是不知道夫人与主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吵架了。
夫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个时辰,主子便在院子里站了两个时辰。
主子的腿才好没多久,再这么站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若是夫人一整夜不熄灯,主子怕不是要在这站一夜!
江辞卿像是个被人丢弃的孩子一般,茫然无措却又执拗地站在那里,仿佛这样就能等到丢弃他的人回头。
夜色渐晚,江辞卿的腿渐渐有些支撑不住,额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控制不住地微微踉跄,常止急忙上前扶住。
“主子,您真不能这么等下去了,您就算等到天亮夫人她也不知道啊!”
常止真是不明白,主子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干等能有什么用处,夫人她说不定都在里面睡着了。
江辞卿纯色苍白,明显已是体力不支,声音中带了些虚弱:“不需要她知道。”
今日宛儿与他说了那番绝情的话,虽然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但他想一定是他哪里做错了。
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是冷漠,像是要彻底放弃他一般。
所以他害怕、恐惧,也只有站在这里才能汲取一丝安全感,只有在这里守着他才能确定宛儿还在他身边。
常止没了办法,心下一横,索性松开了搀扶着主子的手。
大步走到房门口,毫不犹豫叩响了房门:“夫人!夫人!”
江辞卿微微踉跄后勉强稳住身形。
“常止!谁许你过去的!回来!”他恼怒地轻声斥责,脸上满是焦急。
但常止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叩门。
他想好了,就算是被主子责骂他也认了,说什么也不能叫主子忍着腿上等上一夜。
那扇久闭的门终于被缓缓打开。
苏宛一身雪白中衣,外衫随意披在身后,看到常止站在门外也只是神色恹恹:
“什么事?”
“夫人,若是您与主子有什么矛盾能否敞开了谈谈,莫要叫主子一个人瞎想。”常止心急地不行,看了看身后:
“您在房里将自己关了多久,主子便在您门外站了多久,主子的腿才刚好,实在不能这么,您能不能……”
直到这时苏宛才看到隐于黑暗中的那道孤寂凄凉的身影,在四目对视的那一刻,那身影似乎有些摇摇欲坠地微微踉跄。
常止还在好声劝着:“您能不能也心疼心疼……”
“江辞卿!”
常止的话音未落,苏宛便脸色一变快步跑出了房间。
她刚刚眼睁睁地看着黑暗中那道颀长挺立的身影在微微摇晃后,一点点体力不支地倒下去。
苏宛什么都没多想,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却比脑子更快一步地跑了过去。
她几步跑过去,神色着急地将摔倒在地上的男人扶起来。
也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她才借着月光看到江辞卿苍白的面色。
这人是不是傻?!忍着腿伤在外面站这么久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苏宛面色微恼,既生气又心疼,说出的话也带了些冷硬:
“你这是做什么?!要这么糟蹋我辛苦医治好的这双腿!”
江辞卿无力地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声音低哑:“对、对不起,别生气。”
苏宛只觉心中的憋闷更甚,这人是不是真的听不懂她的话?!
“常止!”苏宛态度强硬:“将你家主子送回房!”
江辞卿面上闪过一丝哀伤,而后小心翼翼地抬眸看着她:“我的腿有些疼……”
苏宛心道,真是欠他的!
“你这么不要命,还会知道疼?”苏宛气得脸色薄红。
江辞卿垂眸,睫羽微颤着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一副受伤至深的弱小模样。
苏宛深吸一口气:“我随你一起过去,给你瞧瞧腿!”
常止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在这样的场面多插一句嘴。
他得收回之前觉得主子傻的想法。
主子不傻,是他傻。
这一招苦肉计就连他都叹为观止。
看着自家主子依偎在夫人怀里那弱小无助的模样,常止不确定主子想不想让他上前搀扶。
苏宛有些不悦地转过头去,“常止?愣着做什么呢?”
常止看主子似乎没有阻止的意思,才敢上手将主子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