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看了看明显生着闷气的秋月,又看了台阶上坐着的,面色沉冷的那图。
苏宛还未开口,便感受到袖角被轻轻牵动,她垂眸看到那只纤细的小手。
秋月瓮声瓮气:“小姐,我们回府吧。”
苏宛看出她是不想在这里多说什么,便顺势点头:“好,我们回去。”
两人刚一出侯府大门,苏宛就憋不住心中的疑惑。
一转头,秋月仍旧是那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苏宛拉着她走到马车旁:“怎么回事?送个肉包子还能吵起来。”
秋月瘪了瘪嘴,眼眶更红了,小姐果然都听到了呜呜……那小姐还能喜欢她吗……
她抽了抽鼻子,带着哽咽的声音:“因为,因为那图说他明日离开,不许我去送别。”
小姑娘平日里总是笑得弯弯的眸子此刻噙着泪光,委屈至极的模样。
秋月抬手一把将眼角的泪拭去,气鼓鼓道:“奴婢明日还有很多事要做的,才不想去送他。”
苏宛哪里不知道小丫头这是在说气话,明日就连她也要去客栈送别,小丫头哪里又有什么事情做。
但那图好端端地为何不想让秋月去送行?难道他不知此次一别也许就是永远吗?
苏宛无奈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半开玩笑道:“既然他都说了,那你就不去送他,他以为他是谁呀!”
秋月重重点了点头,小姐说的没错!她才不要不开心呢!
小丫头就是好哄,苏宛想着:“那走吧,我们回府!”
*
虽说此次俞国使臣觐见期间也闹出一些丑闻,俞国在大晟的质子与后妃苟合私奔成为一笔删不去的民间笑谈。
但俞国使臣态度明确,未敢出面包庇林廷泽,总归最后也没伤了两国表面维持的和气。
是以今日使臣离晟,朝廷也派了几个官员前来相送。
客栈门外,人头攒动,周围全是来看热闹的百姓。
苏宛幸而是来得早,否则都要挤不进来了。
苏宛牵着阿雅的手,语重心长嘱咐着:“到了俞国记得来封信件,可别转头就将我忘了。”
“若是什么时候想回来,我随时都在。”
阿雅反握住苏宛的手,眼泛泪光:“苏小姐,您与苏公子的大恩阿雅此生不敢忘,日后苏小姐有什么想要阿雅帮忙的,阿雅定义不容辞。”
苏宛从迎霜手中拿过一个小包袱,递给阿雅:“你的药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只要按时服用,眼睛用不了多久便能恢复。”
“多谢苏小姐。”
“此次一别,再难相见,万万珍重,照顾好自己。”
苏宛这边刚与阿雅说完话,就见那图踌躇着走过来。
那图与阿雅已经换下了从前的简朴的衣饰,如今华服加身,他脸上的疤痕也已全然消退,看起来倒真有些皇室应有的威仪。
“苏小姐,”那图走过来,面上有些愧疚神色:“昨日我对秋月说的话有些不中听,还麻烦您替我与她道个歉。”
苏宛因为他昨日惹得秋月难过,此刻看着他也有些怨气,“既然知晓,那为何不许秋月来送你?”
“就因为你那句话,秋月估计现在正一个人留在府里生你的气呢。”
那图垂眸,欲言又止。
今日是他们启程去俞国的日子,苏宛也不想逼他解释什么。
“算了算了,你的道歉我会带到的。”苏宛摆了摆手,算是绕过了他。
那图放下心来,微微颔首后便转身去了使臣队伍。
他站于人群之中,沉默地扫视着周围。
他在想什么呢,昨日他说了那样无情的话,依着秋月的性子定然是恼了他。
此刻还不知道怎么变着法地骂他是个无情无义的臭石头呢。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若是那傻姑娘今日真来送他了,他怕自己会一时心软不顾一切地留下来……可他不能。
所以与其优柔寡断给自己留下不可能的念想,倒不如让自己彻底心死。
他遥遥看向将军府方向,心中自语,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能护住身边所爱之人,更不能抛下身上之责。
但不会太久,一定不会让她等太久。
他一定会回来再吃一次她亲手做的肉包……
使臣的队伍很快整装完毕,长长的车队在围观百姓好奇的目光中渐渐驶出盛京城。
那图鬼使神差地撩起车帘向外张望,像是垂死挣扎般不死心地在人群中搜索。
明明是自己做出的选择,怎么还是心生妄想?
他冷嘲一笑,欲放下车帘,却倏地看到一抹淡粉的身影!
那抹淡粉色隐于小巷的拐角处,虽是极不起眼的角落,但那图还是在茫茫人海中看到了她。
在那一瞬间,他脑海一片空白,周遭的人群变得朦胧,视线中唯余那抹淡粉色。
那图从没有哪一刻如此刻这般后悔。
对,他后悔了,后悔他在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说那些自以为是又伤人的话。
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恐怕那记仇的姑娘再也不想理他。
“停车!”他毫不犹豫地冲着马车外的车夫急声道。
车队才刚刚启程,车夫也未料到里面的贵人会突然要他停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停车!”那图又大声重复了一遍,视线却始终没离开小巷拐角处。
车夫知道这马车里做的都是贵人,自然不敢违抗,“是是是!”
车马忙将马车拉住,那图弯身从车厢中出来,连车凳都未踩,便一下从马车上跳下来。
视线直直盯着某个方向,脚下更是疾步走过去。
身后的侍卫又惊又慌,但为时已晚,那身影已经融入人群之中再找不到,车队只得稍作停顿。
秋月没注意到那边的动静,她正左右张望着,嘴里还念念有词:“怎的这俞国使臣来一回要这样长的车队,也不知道那个臭那图在哪辆马车里。”
“这么生臭那图的气,臭那图怎么敢直接走。”
身侧突然响起一道最不可能出现在的声音,秋月脸上的表情一下僵住,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
她看看一步之遥的那图,又望望远处停下来的车队,连说话都有些磕巴:
“你、你怎么,你怎么从马车上下来了?!”秋月目瞪口呆,上前往外推搡着他:“你这时候下车做什么!快点走呀!”
但任由秋月如何用力,那图都站在原地丝毫不动,急得秋月险些要掉眼泪。
“你——”
秋月话还未说出口,只觉身体被人向前倏地一牵。
她猝不及防撞入一片温热又坚实的胸脯,整个人被有力的臂膀圈抱在怀中,温热的气息就在她的耳侧。
秋月圆眸巨怔,身体像是一下被定住,连反应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