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将地点定在了悦来居,她与阿雅进了二楼才发现苏明修已经等待良久了。
阿雅的眼睛还没完全恢复好,所以苏宛一直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直到看到远远走廊尽头的苏明修,苏宛喜不自胜地招了招手:“兄长,我们来了!”
苏宛感觉到阿雅的手倏地攥紧了,她被阿雅拉着停住脚步。
“怎么了?”苏宛侧过脸,低声问道。
阿雅面色有些羞怯,低着头轻嗔道:“您怎么没与我说,那恩人就是您的兄长?”
看着阿雅害羞胆怯的模样,苏宛才想起这一茬……刚才太过激动了,倒是忘了说这事儿。
“哎呀瞧我这脑子!忘了跟你说了,这玉佩便是我在兄长的柜中找到的。”
她感觉到阿雅攥着她的手心终于松了些许
阿雅轻声道:“我只是没想到,两次救我于危难的人竟是兄妹。”
“好了,别说了,我们快过去吧。”
苏宛与阿雅站在走廊边低声私语了好半天,但苏明修没有半句催促的不耐之言,只是淡淡站在原地耐心等着两人走过来。
待到走近,他才终于看到了妹妹身后跟着的那个娇艳柔和的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不像是盛京的世家女子,多了些小家碧玉的温柔和柔弱。
宛儿与他讲过,阿雅姑娘的眼睛视物有些模糊,他自然应当多照料着些。
这样想着,他主动打了招呼:“阿雅姑娘。”
阿雅有些受宠若惊,显然是没想到这救命恩人竟知晓她的姓名,但转念一想,应当是苏小姐告诉了苏公子。
她盈盈颔首:“苏公子。”
看着两人又干巴又生涩地打招呼,苏宛自觉责任重大,“我们快进去吧,我都有些饿了。”她极力调节着气氛。
阿雅始终不敢抬眸正眼看身前那个高大的身影,直到三人坐下,他坐到她对面的位置上。
阿雅终于看清了当年惊魂一瞥的男子如今是何模样。
他此刻的身形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高大健硕了许多,许是多年习武的缘故,身上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威势,叫人心生畏惧。
但阿雅却并不畏惧。
虽眼前的视线像是蒙了一层白色的纱,阿雅还是极力辨认着那张面孔。
脸型轮廓分明,五官硬朗,隐约能看出些十年前的模样,但却是多了几分成熟男子的锐气。
阿雅觉得自己的打量很小心,但苏明修久处战场,觉察力自然是异于常人,一开始他便注意到了她一次又一次自认为谨慎的打量。
被这样的小心又热切的视线盯着,苏明修全然忘了苏宛与他说过的阿雅姑娘眼睛视物不清晰的话。
他身边都是些粗枝大叶的汉子,这么多年来几乎没与别的女子相处过。
于是一向心思粗犷的苏小将军第一次被姑娘家盯得有些不自在。
门外的小二进来招呼道:“三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苏宛刚想开口,便听到苏明修抢先一步道:“阿雅姑娘有什么想吃的?”
苏宛略有些惊讶地看向兄长,他面色无虞,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她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个木讷的兄长竟也会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上午干嘛去了?这么开窍?
阿雅温和浅笑着,虽眼睛有些不太聚焦,但笑起来时让人如沐春风,心情都跟着好了几分。
“我都可以,听苏公子安排。”她柔声道。
苏明修也不晓得女子都喜欢吃些什么,便点了几样酒楼中的招牌菜。
看着小厮退出房间的身影,苏宛后知后觉:那个……是不是没人问一下她喜欢吃什么啊??
罢了罢了,左右她也不是为了这顿饭才来的。
菜还没上,对面两人一个比一个沉默,苏宛只得主动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兄长,幸好你五年前出手救下阿雅,否则我也没机会与阿雅相识,这都是缘分啊!”
阿雅这才从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接过了苏宛的话:“当年苏公子的搭救之恩,阿雅一直不敢忘,今日能再与恩公相见,也算是圆了这么久的心愿。”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站起身来:“这个荷包是我亲手所绣,早些时候便想着若是有机会再见到恩公,就将这荷包送于恩公。”
她将荷包向前递过去,“还望苏公子莫要嫌弃。”
“这……”苏明修即使没与女子相处过,也知晓女子所赠的荷包不能随便收下。
可当他抬眸看到面前的女子嫣红的唇瓣紧抿,惴惴不安生怕他拒绝的模样,他没由来地心软了一瞬。
那句婉拒的话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罢了,他想,救命之恩收一个荷包应当也无伤大雅。
苏明修伸手接过阿雅手中的荷包,上面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香气,与他以往用过的所有荷包都不同。
“多谢阿雅姑娘。”他客气道。
阿雅重新落座,心中却藏着隐秘的欣喜和心虚,她还是贪心了。
虽说她将这件荷包送了出去,但却刻意留下了那半块锦鲤玉佩。
她知晓那是苏公子的东西,理该物归原主,可……她总是想留下些念想的留作日后追忆。
年幼时那惊鸿一瞥早就不知在何时长在了心上,生根发芽,经了多年更是根深蒂固,长到了血肉里。
即使当初生活艰难困苦,她也从未想过变卖玉佩,那块承载了少女情意的物件陪她度过了很长一段黑暗岁月。
所以她自私地留下了那块玉佩。
只是可惜,今日之相逢也是分别。
“苏公子客气了,本该是我感谢苏公子,只是,我很快就要离开晟国,没办法报答苏公子的救命之恩,只能与苏公子道一句谢谢。”阿雅遗憾道。
“救人乃是举手之劳,阿雅姑娘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男子声音温和清朗,丝毫没有要协恩图报的意思,可就是这样,阿雅心里却更是难受。
对于她来说,苏公子是埋藏在她记忆中五年之久的恩人,但对于苏公子来说,她或许只是他救过的千百人中平平无奇的一个。
雅间房门被轻轻叩响,几个小二将酒菜布置好,而后又重新合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