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从江辞卿那里离开,便如往常一般去了阿雅所居的客房,恰巧那图也在。
“苏小姐,”那图回头,“您来了。”
苏宛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刚刚聊什么呢这是?”
她进门前便听到了房内细细碎碎的谈话声,只是没有听得清楚。
“之前您交代我的事,已经办成了,待到后日我与阿雅便一同入宫参加宫中的晚宴。”那图将两人刚刚的谈话如实告知。
“哦?”苏宛倒是没想到,那个“怪老头”做事的效率这样高。
要知道,在使臣队伍中额外塞进两人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这义国公冒着被俞国皇帝怪罪的风险答应下来,看来也是真的对那图阿雅二人上了心。
“好,皇宫中的晚宴必定盛大,届时林廷泽想必也会在席中,还劳烦你帮我盯着他些。”
“宴会结束时找人给我捎个信便好。”
虽说苏宛是将军府小姐,但接待别国使臣这样盛大郑重的宴会她还是不够参加的资格,如今有了那图帮忙,她也算是放下心来。
那图点头:“苏小姐放心,我明白。”
……
俞国使臣进进入盛京城的消息在民间不胫而走,百姓们议论纷纷,猜测自从战败后再未出现过的俞国为何会突然派使臣来此。
有人说俞国狼子野心,恐怕又是想要趁机发难,所以才到大晟来提前查探,也有人说俞国质子在盛京多年,如今俞国使臣远道而来是为要人。
在众说纷纭之中,时间已到两日之后。
父兄整日忙得见不到人影,所以苏宛一大清早便来了安平侯府。
今晚便是皇帝表哥接见俞国使臣的宴会,那图和阿雅早早出门去了,听说是去了福祥客栈,提前准备晚宴的各项事宜。
苏宛百无聊赖,只得去仁曦院找江辞卿。
湖中小亭里清风徐徐,湖中水面泛起淡淡的涟漪,一圈圈散开来。
苏宛远远便瞧见那道扎眼的月白色身影端坐在小亭之中。
“今日大家都在忙,也只有你我如此悠闲了。”苏宛走过去,看他神色淡淡地品着茶盏中的香茗,忍不住揶揄道。
江辞卿闻言转过身来,见到来人时眼中闪过一丝欢喜。
苏宛自然地坐到他的对面,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在为今日晚宴奔忙,你这安平侯做的倒是清闲。”苏宛半开玩笑道。
江辞卿轻轻放下手中茶盏,扬着唇角看着她:“那些朝中琐事哪里比得上与宛儿一同品茶来得开心。”
苏宛饮茶的动作一顿,有些脸热。
之前刚认识的时候整日一副看清逸脱俗看破红尘的寡淡模样,如今倒是愈发能说会道……
江辞卿嘴角含笑地看着眼前少女眼神躲避的脸红模样。
从前他因腿伤而被迫远离朝堂,便整日因此耿耿于怀,不想自己一身抱负无处施展,但如今有了宛儿才发觉当初的想法错得离谱。
与整日处理朝堂之事相比,他似乎更喜欢像如今这般与宛儿静静相对而坐,吹一吹带着些温热的风,品几盏新茶。
若是就这样远离朝堂,与心爱之人静品岁月漫长似乎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只是……恐怕陛下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今日俞国使臣入宫参宴,皇上的密旨昨日便到了安平侯府。
所以今日一早他便吩咐旬青带了三组暗卫秘密入宫,尤其在庆德殿周围增派人手,蛰伏在各处以防有人趁机生乱。
陛下也不过是看在他如今腿伤未愈的份上才让他继续修养,可若是他哪日痊愈,恐怕又要难有一日安闲。
江辞卿不禁想起从前。
武将忠君一派随着他父母亲的离世而逐渐落败,陛下因为忌惮丞相一派的势力,便叫他借着腿伤之名渐渐淡出朝堂视野,慢慢成为一个别人眼中可有可无的空架子侯爷。
也正是因此,丞相及其一众党羽丝毫没将他一个“废人”放在眼中。
这些年来,他继续经营着双亲留下来的暗卫营,并将其势力逐渐发展壮大。
而这些,除了他与陛下之外,甚至连祖母都毫不知情。
“你,你今日的腿感觉如何?”苏宛适时地移开话题。
江辞卿转头看向靠在一旁的拐杖:“宛儿竟没有发现,我今日坐的并非是轮椅,今日是用了宛儿拿来的拐杖,自己走过来的。”
苏宛这才瞧见,江辞卿身下坐着的并不是熟悉的轮椅,而是亭中原本的石凳。
“你,你已经可以自己从院落走到这里了?!”苏宛的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江辞卿被她的模样逗笑:“宛儿整日来侯府陪我训练,我当然不能辜负宛儿的辛苦。”
苏宛一下站起身来,雀跃激动都写在脸上:
“你你你现在还能再站起来吗?”她想亲眼看看江辞卿站起来的模样。
江辞卿只是宠溺一笑:“当然。”
而后便拿过一旁的拐杖支撑起身体,用手臂和左腿的力量支撑着一步步向前走着,每一步都走得缓慢却沉稳。
苏宛看着那道颀长的月白色身影就那样长身玉立地站在她的面前,身下没了碍事的轮椅,好似他原本就该是如此这般耀眼的风华。
她眼眶不知不觉间酸涩地厉害,好像这段时间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
等到江辞卿再次走到她的近前时,她才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流到唇角。
一方柔软的手帕轻轻覆上脸颊,“怎么好端端的还哭了?”
江辞卿温和又满含关切的声音让苏宛一时有些羞赧,她别扭地转过脸去,瓮声瓮气道:“刚刚有风,吹到我眼睛了。”
江辞卿失笑,她分明是看到他站起来了才喜极而泣。
只是,宛儿这会便哭得这样厉害,那大婚当日该如何是好……
苏宛背过身去,将脸颊上的泪珠偷偷抹去,但刚刚那一幕却像是刻在脑子里一般,她有些控制不住地想掉泪。
怎么回事……就算是替他开心,可为何心里难受地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