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秋月正低头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头,视线中突然闯入一双黑靴。
她抬头看去,只见刚刚才离开的男子正手捧着一个油纸包站在她的身前,脸色因为天气炎热而微微泛着红。
秋月错愕了一瞬,而后便看到男子将油纸包伸手递过来。
“你,你不是走了吗?”
那图面色羞赧:“听说这是东街新开的一家糕点铺,很多姑娘家都喜欢这家的糕点,所以我也让府中的小厮帮忙买了些……”
那图倔强地举着手中的油纸包,大有她不接下就不收回手的架势。
秋月闻言了然,“你是要我帮你送进去给阿雅?”
说着便要上手去接,但那图却蓦地微微收回手中的油纸包,支支吾吾:
“不,不是!阿雅的已经给过了。”那图微微抬眸看着眼前一脸疑惑的少女,手心都紧张出了一层薄汗。
“给我?”秋月看着包装精致的油纸包,反应慢了半拍。
“就,就当作你这几日为我涂药的感谢。”那图见她伸手接过糕点,口不择言地解释道。
秋月倏地又想起这几日两人的相处。
最近她每日都会随着小姐到侯府中,也是从那次无意撞见那图自己费力上药开始,她便每日都会去帮着他上药。
毕竟那图是小姐的病人,她帮忙上药也算是为小姐分忧解难了。
这样好几日都相安无事,但偏偏那日上药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将瓷瓶滚到地上,她连忙起身去拾起瓷瓶,却无意间踩到了那图垂到地上的衣袍一角。
两人都未曾注意到,等到那图同样起身时,那被踩在脚下的衣袍就被拽着往下落。
原本就虚虚掩着的衣袍彻底被拉下来,落在了腰间。
她那时一回头,便瞧见大片明晃晃的肌肤,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和他惊慌无措的神情。
两人一时都尴尬不已。
所以自那次之后,她就再没敢去见那图。
她已经看过那图两次了,若是再有第三次,恐怕她就非要负责不可了!
秋月侧过头去,一脸别扭地接过来,“谢谢。”
那图见秋月收下了自己的东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些许笑意。
秋月的视线无意落到他的脸上,淡淡的疤痕丝毫不影响其清俊的五官。
她从前怎么都没想到那个“小乞丐”竟然生得这么好看?不过……只比姑爷和大公子略逊色一点,秋月心道。
秋月提裙坐在门外的石阶上,拆开了那个油纸包,看那图还傻傻站着,轻轻拍了拍身侧的空地。
“要不要一起吃?”秋月扬着娇俏的小脸问他。
那图错愕一瞬,而后笑意在嘴角绽开,他从善如流地挨着秋月坐下。
“给你一块。”秋月从油纸包中取出一块造型精致的糕点。
那图笑着接过来,甜滋滋的味道不用进嘴便甜到了心里。
院墙边的梧桐树繁茂的枝叶长长地延伸出去,在石阶上落下大片阴影,树荫的清凉之下,一道宽厚一道小巧的身影像是紧靠依偎在一起。
良久,房门被推开,里面传来苏宛兴冲冲的声音,“现在如何?”
苏宛刚刚施针完成,收回银针时,阿雅突然神色激动,手指轻颤着指着雕花窗棂的方向:
“光…”阿雅细微的声音被苏宛捕捉到。
她没想到阿雅这么多日毫无进展的眼睛回突然能够感光。
她克制着激动,伸出手掌放在阿雅眼前:“你可能看清眼前之物?!”
阿雅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哽咽,她急切地拉住苏宛的手,口中仍是:“光…”
苏宛明白了,阿雅现在还只能看到外界的光,而不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所以苏宛将房门打开,让她能更清晰直观的感受。
只是现在还不能带阿雅出去,外面的阳光太烈,若是直射定然会瞳孔酸痛。
那图与秋月闻声也赶忙进来,却只看到阿雅眼眶通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那图有些着急:“怎么了?”
阿雅已经哭得泪水满面,却迟迟说不出半个字。
苏宛知晓她心中难言的激动,索性便替她说:“阿雅的眼睛刚刚已经能感受到光了,想来离复明也不远了!”
阿雅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流泪。
那图了解他的这个妹妹,虽然表面柔弱,但却坚韧倔强地很,哪怕是这一路走来经历了万难,也鲜少落泪。
她平日从来不抱怨,但如今看来她不过是将委屈自己咽下去罢了。
苏宛看着喜极而泣的阿雅,心里也跟着难受。
“好了,不哭了,你眼睛才刚刚好,可不敢多哭!”苏宛抬手帮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
“如今你已能视光了,平日尽量不要出房,防止外面阳光太灼人,伤了眼睛。”
阿雅哽咽着重重点了点头。
苏宛看着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但突然,阿雅转身摸索着往柜子边走去。
苏宛怕她摔了,赶忙过去牵着她的手:“你可是要去柜子边?”
看着阿雅点头,她牵引着阿雅走过去。
只见阿雅打开柜子,从里面摸索出一块质地纯粹柔润的玉佩,那玉佩上雕刻的似乎是一只锦鲤,但却明显缺了一半,边缘处有些不整齐。
阿雅手指轻轻摸索着玉佩的纹路,又很快摇了摇头放回了柜子中。
她继续翻找,取出一块透着黄彩的玉佩,那玉佩上面雕刻着的是一只翩然若飞的蝴蝶,一看便不是凡物,价值不菲。
还没等苏宛反应过来,那玉佩便被塞到了她的手中。
“这是干嘛?”苏宛有些着急地想要塞回去,却被阿雅推回来。
阿雅执拗地将苏宛的手掌合上,态度显而易见。
苏宛看得出来,这玉佩被阿雅悉心保存到现在,定然是十分贵重之物,她怎么能这样收下。
她刚想再说点什么,那图却上前一步:“苏小姐,您还是收下吧,这是阿雅从小戴在身上的玉佩,她是真心感激您,您莫要推辞了。”
苏宛被那图和阿雅两人齐齐盯着,一时进退两难,良久她轻叹一声,“好吧,那我便收下。”
若是不收,她真怕阿雅又抽噎着哭出来。
只是刚刚那块不完整的锦鲤玉佩……她总觉得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