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游廊下。
“哎等等!”江老夫人一下顿住步子。
“怎么了老夫人?咱们不是要去看侯爷吗?”
江老夫人望着小花园空地上的两人,“没瞧见吗?现在哪里是咱们过去的时机啊。”
她饶有兴致地站在原地,远远看着那郎才女貌的二人。
苏宛听到江辞卿的要求有些惊愕,“你确定还行吗?”
江辞卿点了点头,双臂已经开始用力。
他一定要在大婚前恢复正常,今天,他定然要踏出第一步。
江辞卿借着平行杠支撑起身体,此刻常止不在,苏宛怕江辞卿跌倒,便上前两步在旁护着。
两人的距离极近,远远看去便像是抱在一起的一对璧人。
这一次,江辞卿真真切切感受到左腿在微微发热,他咬牙坚持,将更多的重量放在左腿上。
两人都不敢丝毫分神,无人注意到不远处长廊中的两人。
江老夫人本想给两个年轻人一些独处的空间,却不曾想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前段时日只是听说苏家丫头为辞卿医治腿疾,虽说她也对此抱着几分希望,但也觉得十年之疾若是想要治愈并非易事。
可如今,她亲眼看着在自己唯一的孙儿摆脱轮椅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影挺立,衣袂飘飘,仿佛又变回十年前那个神采奕奕,意气飞扬的少年郎。
一生要强的江老夫人罕见的红了眼眶,爬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欣慰,她声音哽咽:
“没想到老身还能活着等到这一日,这么多年了,辞卿总算是有了些该有的模样。”
自从江辞卿在山崖下被救回折了一条腿后,各路名家大夫都说辞卿的腿无药可医。
那时苏家丫头态度冷漠地与之断交,再后来,儿子儿媳战死沙场的消息也传回盛京。
种种难事全都一股脑砸到了区区十岁的少年身上,那段时间,朝气蓬勃的少年迅速消沉下去,不仅变得寡言少语,而且事事冷漠。
这么多年来,虽然辞卿随着年纪增长渐渐接受了现状,但她看得出来,辞卿心底里依旧死气沉沉。
不过是不想让她这个老婆子跟着伤心,辞卿才硬生生逼自己藏匿起哀伤,以一人之力扛起了偌大的侯府。
王嬷嬷将江老夫人的欣喜看在眼里,“如今公子的腿一日好过一日,苏小姐也很快就要嫁入咱们侯府,您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江老夫人听到这话转泣为笑,“我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这样大好的事情还要掉眼泪,说出去不得叫人笑话死。”
老夫人用手帕抹了把眼泪,“走,咱们过去看看!”
孙子好不容易能站起来,这样的场面她怎么能不在场!
话正说着,便见花园空地上的情况陡然变化。
江辞卿终于费尽力气抬起左腿向前迈了一小步,他万分欣喜之下手下的力量稍一松懈,身体倏地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栽倒。
苏宛见状立刻伸手想要扶住江辞卿即将倾倒的身子,但奈何男子的身量完全不是她一个纤弱女子能拉的住的。
还没等苏宛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牵扯着,天地在眼前颠倒。
苏宛下意识紧闭双眼,但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相反,她感觉自己摔在一堵坚实的肉墙上。
苏宛听到身下传来一阵痛苦的闷哼声,她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
那张清贵如玉的俊脸与她鼻尖相抵,两人的呼吸几乎要交织相缠在一起。
这样近的距离,苏宛甚至能从他漆黑的瞳眸中看到神色慌乱的自己。
而江辞卿看着身上的女子如受惊般小鹿似的,她垂下的发丝些许凌乱地落在他的颊边,带起微微的痒意。
女子身上独有的药草清香和着发丝上的香气一起弥漫在鼻尖,一只纤细柔软的手掌抵在他的胸口,但他胸膛里的如擂鼓般的心跳却一下比一下剧烈。
江辞卿像是被吸进了少女那双盈盈的眸子中,一时竟忘记了反应。
这一刻,天地都失色,在他眼前只有少女如画般的眉眼和翩飞在空中的樱花花瓣。
“老夫人,咱们还过不过去啊?”王嬷嬷有些犹豫地问道。
江老夫人看得正起劲儿,闻言摆了摆手:“还去什么呀!现在过去岂不成了老身没有眼力见?”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小子平时装的像个又丑又冷发石头,如今追起媳妇倒有的是花样。
江老夫人看着不远处花园地面上的那两人,心中窃喜,照这样下去,哪里还用得上她出手啊!
“走走走,快走,老身一把年纪还是甭掺和人家二人的相处了。”江老夫人欢喜得眼都笑弯了,忙招呼着王嬷嬷一块离开了。
那边的苏宛后知后觉自己一个不小心将江辞卿给扑倒了,她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期间还一个不小心在江辞卿胸膛上摸了一把。
虽然摸起来真的很硬实,但她也已经顾不得胡思乱想!
“对不起对不起!”苏宛起身后忙去搀扶江辞卿,“你的腿没被我压到吧?”
苏宛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江辞卿的腿,今日她开始来帮忙治病的,这要是将人压出个好歹,她就真是没脸见人了。
但江辞卿坐到轮椅上后只是浑然不在意的地扶了扶衣袍上沾染的灰尘。
“没事,是我刚刚没站稳,连累了宛儿,而且宛儿也并没有伤到我的腿。”
江辞卿淡淡一笑,一句话便将苏宛的窘迫与羞赧化解。
苏宛这才终于想起来江辞卿刚刚靠自己的力量迈出了一步。
“刚刚跌倒前!你是不是已经迈出去一步了?!”苏宛满脸兴奋地向他求证。
江辞卿看着眼前比他自己还要开心的少女,宠溺笑笑:“没错,都是宛儿的功劳。”
苏宛不赞同地摇摇头,笑道:“明明是你自己厉害,我可不能白捡功劳。”
两人相视笑着,直到常止端着茶盏回来。
常止为两人各斟一杯香茗,一转头便察觉出了自家主子的异常。
月白色的锦袍只要沾染上半点灰尘就显得尤为明显,更何况此刻那衣衫上仍有大片的尘土。
“主子,您没事吧?”
看着主子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常止不由得有些狐疑。
江辞卿淡淡啜一口盏中香茗,云淡风轻道:“无事。”
常止满心不解地挠了挠脑袋,怎么衣衫脏了,主子的心情却看起来雀跃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