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
迎霜:“小姐,老爷已经回府,您的马车也准备好了。”
“正好,走吧,去安平侯府一趟。”
该面对的总是要去面对,该说的话也得提前说好才行。
经过昨夜,苏宛彻底想明白,左右她也不可能真的一辈子不嫁不娶,婚姻是在这个时代必然需考虑的。
虽然她仍然介意江辞卿心中喜欢的人是原主,但如果只是假成亲,不涉及情感,便也没什么可顾忌。
苏宛本意是不想利用江辞卿对原主的情意,可在如今两难的境地中,要么她嫁给别人,要么……便是与江辞卿定亲。
所以她今日去安平侯府就是要亲口与其说清楚。
今日这次去侯府与往常每次的心情不一样,苏宛心中沉甸甸的,像是坠着一块大石头。
江辞卿已经回到了仁曦院,但嘴角的笑意始终没有落下。
他转头看向身旁之人:“乌易,你可知成亲要准备些什么?”
乌易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江辞卿笑着:“也是,你未成过亲,怎么会知道?”
不知为何,乌易竟从这话中听出了些炫耀的意味,但他很快就将脑海中的猜想摒弃。
主子从来不会开如此无聊的玩笑。
江辞卿低头盘算着:“定亲事宜还是得交给管家去办……对了,府中也该好好修缮一回。”
“乌易,你同管家一起,找些修缮府邸的工匠,顺便买些仆从丫鬟回来。”
这些年来,安平侯府敛起锋芒,处处低调,成为在旁人眼中在盛京几乎销声匿迹的没落贵族。
但这些表象也不过是他刻意为之罢了。
若真是穷困潦倒,那暗卫营庞大的开支他又怎么会承担得起?
从前他自己一个人,习惯一切从简,但日后有了宛儿,自然要将最好的给她,至少,绝不会让她觉得这里比将军府差。
乌易领命就要出去。
身后的江辞卿再次唤住他:“对了,记得多买些樱花树苗栽到后院。”
“是。”
……
苏宛下了马车,毫无阻碍地进了安平侯府。
奇怪,怎么今日连管家都没见到?
整个安平侯府静悄悄的,一直走到仁曦院都没见到半个人影。
苏宛照例让迎霜候在院门口,她独自叩响了房门。
“谁?”江辞卿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来。
乌易和管家都出府采买去了,这个时候谁会突然造访?
“我有话跟你说,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少女的声音穿过房门传进去。
房内霎时没了声音,然后便听到轮椅轱辘滚过地面的声音。
房门从里面敞开,江辞卿一脸惊喜地看着她:“宛儿,你怎么来了?苏伯伯刚刚离开。”
苏宛深吸一口气,垂着眸子道:“我能进去吗?”
“当然,”江辞卿笑着将人迎进去,只是动作中多了几分不自然。
苏伯父才刚走,宛儿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来见他,看来苏伯伯今日句句属实,宛儿真的心悦于他……
江辞卿沉浸在巨大的欢喜之中,甚至都没注意到苏宛脸上的纠结神色。
苏宛在江辞卿的对面坐下,面露犹豫,难以启齿。
但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瞒着江辞卿,她长呼一口气,缓缓开口:
“对不起,江辞卿。”她垂着眸子,“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此刻,江辞卿终于发现她情绪不对,似乎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他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他强笑两声:“宛儿要……要与我说什么?”
苏宛不敢抬头直视他,低着头继续说道:“我不知道爹爹和你说了什么,但……定亲之事,我必须解释清楚,等你听完,再决定定亲或是不定亲。”
此刻的苏宛又是羞赧又是愧疚,但仍硬着头皮说完:
“若你我日后成亲,也只能是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的假夫妻,成亲后互不干涉双方,但这件事对你并不公平,所以,是否定亲的决定权在你手上。”
江辞卿怎么也没想到,宛儿特意在苏伯父之后来见他,竟是为了说这些。
心底某处不知名的地方似乎在一瞬间破碎。
他露出一抹苦涩的笑,问道:“我能知道其中的缘由吗?可是因为宛儿厌恶我?”
江辞卿凝视着她,一颗心却已没有了刚才的雀跃。
苏宛怕他误会,连忙解释:“不不不,你……你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就算你不同意定亲,我也会理解的。”
她应该怎么解释,解释自己并非原主?解释自己只是占了原主身体的异世灵魂?
若是明知他有所爱之人,还借着这副身体与之谈情说爱,那与骗来的感情何异?
江辞卿低着头,苏宛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若是不知该如何拒绝,我可以亲自去和爹爹解释,我会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江辞卿只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宛儿说他有选择的权利,但当两个选择摆在他的眼前,他却只看到了唯一的选项。
他无法放弃这次得之不易的机会,纵然宛儿对他无意,纵然这场亲事有名无实。
“我答应。”他轻声道,像是怕苏宛没有听清,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答应你刚刚说的……”
只要宛儿愿意与他成亲,只要宛儿永远在他的身边,那些所谓的有名无实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能与宛儿共度余生,已经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苏宛错愕地抬起头看着他,那个清朗的俊脸此刻满是哀伤,通红的眼眶我见犹怜,让她忍不住有些心疼。
她强忍心中悸动,扭过头去:“你放心,成亲之后我定然不会做有损两家颜面的事。”
有原主犯下的先例在,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许下这个承诺。
“嗯,我相信。”江辞卿看着她的眸子里满是信任,似乎完全不在意原主从前犯下的过错。
但这样的信任让苏宛更为愧疚,她倒是巴不得江辞卿不要这样卑微,至少能让她心里好受一点。
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没人注意到门外那抹暗绿色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伫立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