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坐诊,除了最开始的小插曲,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
申时之后,前来医馆就诊的病人渐渐减少,苏宛才终于得以喘息。
齐大夫在一旁看她满脸倦容,“一般这个时辰医馆人便少了,万苏姑娘可以早些归家,毕竟还是女子,若是回去晚了也多有不便。”
看医馆中仅剩最后两个病人,苏宛也不再推辞,“麻烦您一会帮我和萧公子说一声。”
说完便带着迎霜离开了医馆。
片刻之后,萧宁轩脚步匆匆地赶到医馆,可空荡的医馆前堂只剩齐大夫一人。
“万苏姑娘呢?”萧宁轩的语气里有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失落。
他刚刚只是去了一趟万宝药铺,怎么人这么快就走了?
齐大夫这么大的年纪,阅人无数,早就瞧出东家对万苏姑娘的仰慕之情。
也是,万苏姑娘貌美出尘,才情德行样样出众,哪家儿郎能不倾慕呢?
“现在已过申时,万苏姑娘自然已经归家。”齐大夫一边收拾着桌案,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
“俗话说,一家好女百家求,像万苏姑娘这般德才兼备的女子更是难得,若是对人家有意,还是得趁早表明心意。”
他与东家认识的时间也已不短,作为过来人他还是要提醒几句。
萧宁轩自然听出了齐大夫话中之意,耳尖一红,只觉心中更痒得厉害。
他刚刚匆忙赶来,就是想找个理由来探听万苏姑娘家住何方。
可佳人已经离去,等到下次见面便只能是后日。
细细想来,他对万苏姑娘的确是了解甚少。
除了她的医术和样貌,他对其家世、喜好、有无心悦之人一概不知。
但万苏姑娘的确是他见过的最秀外慧中的女子,若是能娶得这样的女子为妻,那对萧氏的产业定是百利而无一害……
苏宛对萧宁轩的心思一无所知,她此刻已经带着迎霜回到将军府。
路过正厅时,她一眼便看到里面端坐着的两个宽厚身影,正是苏家父子。
这些天,苏宛在将军府几乎见不到苏家父子二人。
二人除了去上朝,白日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军营中。
虽然苏宛不懂军中之事,但也看得出两人最近军务繁忙。
今日怎么回来的如此之早?
苏宛将面纱摘去,又低头将身上的衣衫整理妥帖,确定得体后才步步生莲地向正厅走去。
奇怪的是,正厅里不仅没有在旁伺候的下人,甚至连周围都静悄悄的见不到一个仆从。
苏宛虽心中狐疑,但也没有多想。
她一只脚还未踏进正厅,就感受到一束凌厉又寒凉的视线猛然射向她。
“谁!”
苏宛忍不住被这一声厉喝吓停了脚步,咽了咽口水,声音微微发虚:“兄长,是我……”
苏家父子刚刚在谈军营之事,所以屏退左右,不许任何人靠近周围。
苏明修蓦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便下意识紧张起浑身的防范。
“宛儿怎么到这来了?”苏云成见到自家闺女,脸上的凝重神色稍缓。
苏宛哪想到自己只是要来刷刷好感值,却平白无故被人呵斥了一声。
“爹爹和兄长最近总是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的,宛儿都好长时间没见到父兄了,所以才想着过来瞧瞧,谁知道兄长这么凶……”
少女的话语单纯又真诚,虽然带着几分委屈和娇气,但却让人生不出半点嫌恶。
苏云成十年都未曾从这女儿身上感受到孝顺懂事,眼下看到女儿这般撒娇的姿态,心中立马老泪纵横。
“明修你也是!那么紧张作甚!”
然后转过身来,声音放轻:
“最近爹爹也是被军营的繁多事务缠住了脚,宛儿平日若是有什么想要的想买的,尽管去找吴管家支银子!”
苏宛闻言心中一喜,脸上的委屈表情都差点维持不住。
原主之前因为各种作妖耍泼,被勒令断了零用钱,每月除了定例的五十两月银外,多余的一文钱也没有。
但现在有了这句话,苏宛便不用再为银子之事整日发愁!
看来今日这脸没白刷,娇没白撒!
苏宛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多谢爹爹!”
因为苏云成与苏明修两人还有要事相谈,所以苏宛十分识趣地离开了正厅。
周围再次陷入一片安静。
苏云成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继续两人刚才未谈完的话。
“金起元这老贼遮了朝堂半边天还不够,如今竟将手伸到了军营之中。”
苏明修眉宇间也满是愁云:“皇上虽登基数载,但至今根基不稳,眼下金丞相动作越发大胆,难道我们就这么任由他手中权力越握越大?”
“若是老安平侯还在,就好了……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尽力防范。”苏云成轻叹一声。
当初武将一派势力全部忠于皇帝,无一人与金丞相同流合污,但随着安平侯府败落,武将势力大不如从前,有些心性不端之徒也选择倒戈。
虽然大部分军权依然在他们父子手中,但金丞相暗中往军营中插置自己的心腹,发展势力,让人不得不警惕。
今日在朝堂之上,金起元又冠冕堂皇地称自己寻得一位可造之材,拐弯抹角地想要皇上予以重用。
甚至朝堂上半数多的朝臣都站出来施压,请皇上“任贤举能”!
虽然皇帝今日态度强硬未准奏,可保不齐哪日金起元先斩后奏将人硬塞进来。
苏明修心中怅然:“当初老安平侯夫妇是为国捐躯,但的确死的可惜,辞卿又……”
后面的话他并挑明,但其中意思两人心知肚明。
江辞卿作为老安平侯的独子,原本被众人予以厚望,可谁料一夕之间,老安平侯夫妇战死沙场,江辞卿也意外失去行动能力。
一时风光无限的安平侯府成了旁人眼中空有爵位的落魄贵族。
偏偏此事又与苏宛有关,所以多年以来,两人一直对江辞卿心怀愧疚之情……
外面的夕阳渐晚,远处炊烟袅袅升起。
但两人对坐于正厅,却是谁都没有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