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仔细看过了案册,这位曹若华家住东市,离得最近。曹家是京城本地的小富之家,在东市有几间铺面租赁。东市地段昂贵,一间铺面便可养活寻常人家一家人。
林舒找冯恩要了册子,一,她知晓自己重生与这些灯上女子有关,自己也不想一直被附身,万一做出什么来也是头疼,她自己不是没有感觉,起初她的感应很强烈,慢慢的,她对附身后“做”的事感应越来越弱。
二,这些女子都因杨嵩而死,她今日帮她们还了临死前未了的心愿,将来她们的家人接回她们尸骨时,也许心里会好受一些。念在这些,日后要扳倒相府时,这些女子的家人,还可能一起出来状告杨嵩草菅人命。
林舒也知道这只是她的设想,但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文鸳,宝瓶随我进去就行了。”林舒戴上了一条遮脸的面巾。她想想还是暂不露出身份。
初一和十五恭敬说是,等在马车旁。马车没有停在曹家门前,林舒走了一小段路。
“姑娘请稍候,容我和家主通传一声。”曹家看门的仆人疑惑打量她们一眼,还算客气地行了一礼。
不多时,府上管事的提拎着让雨水打湿的衣摆迎接了出来。见林舒穿戴虽不华丽但也不会是寻常人,可人又瞧着面生,曹家不曾有这样客人上门过。
他行了一礼道:“我是这家的管事,不知贵客上门,敢问是哪家的小姐?”
林舒屈身回了一礼,淡然的道:“曹管事多礼了,我与府上若华小姐相识,前来拜见她的父母。”
管事的猛地抬起头,“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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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这一路走进来,只见曹家异常的清静。府上也不见什么鲜艳夺目的摆设与装饰。连园子里也呈现出一种凋零的落寞。
曹若华的父母更是有着显而易见的哀愁,尤其是曹母,两只眼睛恍惚无神,见了林舒,便掩面而泣。
“姑娘说自己是若华的朋友?”曹父打量林舒,“既然是朋友,怎会不知我家若华,半年前已经成亲,不住家中了。”
林舒自然是知晓的。
她没着急解释,而是说:“我与若华交情不深,但一见如故。今日前来,是……”
曹母突然捂着心口哭起来:“若华,若华她人不见了,她嫁过去才不到半月,他们就把我的华儿弄丢了!至今半年过去,杳无音信,都说我的华儿她、她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我可怜的女儿!”
曹父安抚了几句,沉声说:“这件事情不能怪亲家,晋卿他和华儿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两人才刚成的亲,正是好得蜜里调油,华儿没了,他比我们还要痛苦。”
曹母越发伤心,靠在了曹父的肩头,“我不信我的华儿没了……”
曹父拍拍她的肩,无声叹息。
林舒等曹母的情绪缓和一些,才慢慢把话说完。
曹若华父母,还有曹家管事,都是一副吃惊的神情看着她。
“姑娘说你与华儿投缘,她才托了梦信与你?”
林舒知道这听起来荒谬,而她连面也不肯露,更不可信。她对曹若华的灵魂有过一些感知,她想了想,说出了一些曹若华习惯,喜好。
“姑娘真的是我华儿的朋友?”曹母稍显激动,“可知我儿她在哪里?她托梦给你,怎么不见托梦给我们?她是不是在……”
曹父看了林舒一眼,他打断了曹母,将人安稳下来。
“姑娘见谅,自打若华她……我夫人她便一直是这般。”曹父的态度和善了几分,可也透出来一丝哀痛,搭在膝上的手缓缓握成拳。
林舒知道曹父猜出来了,见他打断,她望了一眼曹母,把话婉转改成了,“若华她想见她的丈夫,不知伯父可能带我上一趟门?”
出来的时候,曹父对着林舒拱拱手,一声沉重叹息:“适才多谢姑娘的好意……若华失踪了半年之久,我们曹吴两家找了个遍,也没找着,衙门的人说,他们老爷的女儿丢了,也没能找回,让我们不要抱有期望。”曹父摇摇头,“我知道,人大概是没了。我夫人这半年,把身子哭伤了,经不得刺激,只能让她慢慢地接受。”
曹父说着,转过身,微微拭泪。
林舒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此刻什么话也无法安慰这位父亲。
她能看出来,曹若华出生在一个温馨的家庭,得父母的疼爱。
“走吧,我带你去吴家!”曹父说道。
林舒知道曹若华嫁给了吴家的儿子吴晋卿,吴家祖上世代为匠人,春熙街上一半的屋宅,都是吴家绘图所造。吴晋卿子承父业,将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吴家刚巧也住在春熙街上。
吴家人见了曹父突然上门,神情有些凝重,想来曹若华丢后,两家人之间多少都会生出一些嫌隙。
吴家人客客气气将曹父迎进来,忙让人去请他们的老爷夫人。
吴家父母走出来,人才到跟前,便双双跪下去。
“曹兄,是我们的过错,如今若华仍杳无音信,是我们吴家对不起你们曹家!”
曹父顿了一下,才伸手去扶,缓缓说道:“亲家起身,今日我未带夫人过来。若华的事,我知道,不能怪在你们的头上。”
林舒望着两家父母,心中欷吁。这本该是两个和睦友好的家庭。
“这位是……”吴家父母的视线落在了林舒的身上,都是一怔。
曹父正要道明来意,这时一位似曾相识的老奴惊慌地闯入进来,喊着:“老爷,夫人,公子爷他、他……”
吴父一惊,“晋卿他怎么了?”
“公子爷他昏倒了!”
吴母听了,脸色煞白,当即也摇摇欲坠,婢子侍女忙上前扶人,家中一团乱。
林舒惊讶地望着床榻上昏迷的吴家儿子,当即回忆起来——此人正是驿馆回来那晚,路上撞到的那位喝醉了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