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殿下恕罪！”
褚康乐沉默片刻，终是硬着头皮回道：“殿下，老臣以为，若是想要再重启此案调查，当另选他人为好。”
“当年，老臣是兵部尚书，按照规矩是不能再参与的……”
这个理由虽有些牵强，但也算是个不错的借口。
毕竟要讲究个避嫌。
但叶阳心里明镜的很，他淡然道：“此事，非你不可。”
“正是你褚大学士为当年的兵部尚书！”
“故而，本宫只选你来亲自处理此事。”
“莫非是褚爱卿有什么难言之隐？”
“又或者，此案还有涉及到比你的地位还高之人？”
听到这话，褚康乐哪里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
太子这不就是摆明了，将刀子递到了自己的手里吗？
褚康乐如今已然是内阁重臣，比他地位再高之人，无非就是内阁其他几位的排序罢了。
但真正在朝堂上能稳压所有人，比所有文武百官地位还高的臣子，只有当朝首辅啊！
至于当年的榆关惨案，褚康乐作为亲自过手之人，他自然深知此事更深的内幕……
可那些事情，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甚至都不能太多提及！
褚康乐浑身发颤，他此时比任何时候都要惶恐不安。
哪怕是当年在发生榆关惨案时，都不曾像今日这般！
答应？
还是不答应？
褚康乐心如乱麻，根本无法选择。
他也确实做不出更好的选择了！
因为这就是阳谋，就是太子把刀子递给自己之后选择站队的阳谋。
如果同意接手重启榆关惨案的调查，那么就意味着是站在了杨乐贤的对立面。
哪怕是私下与杨乐贤串通，都不可能再保持原本还能互相信任的程度。
杨乐贤定会起疑心，会有猜忌之心！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必然会牵扯到更多！
可若是不同意？
褚康乐心知肚明，他如果摆明了不同意接手此案，那说不定自己儿子的脑袋马上就会被摆在面前！
更何况，不同意不就更侧面证实了榆关惨案背后还有冤屈吗？
褚康乐沉默了很久。
大殿内，同样安静的可怕。
即便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而叶阳从始至终都并未催促，他神态淡然，一点都不着急。
如今已经牢牢掌握着主动，只等着慢慢收网就好了。
偏偏这张网，褚康乐逃无可逃！
何为政治？
叶阳显然越发理解这其中更深刻的含义了。
在权利争锋的过程中，其实最恐怖的从来不是杀人见血，更不是鱼死网破。
最恐怖又高明的手段，在于让政敌慢慢的走入绝望，让其亲身的感受到绝望！
杀人很简单，可是能把天下人都杀了吗？
都说死人比活人有用。
但有些人活着的利用价值，还是比死人更多一些。
“殿下……”
沉默了许久的褚康乐缓缓开口道：“此案……实在是过于久远。”
“当年参与此案之人，大多已经不在人世。”
“而且，这是由圣上亲自过目的案件，老臣以为不宜再重启调查。”
望着并未开口的太子，褚康乐的额头不禁渗出汗珠。
他继续说道：“还请殿下恕罪，即便是老臣……当年也有些过错。”
“此案若是由老臣再度重启调查，只怕会难以服众……”
褚康乐并不敢摆明了拒绝，只得绞尽脑汁的思索诸多借口。
然而对此，叶阳不置可否。
他根本不正面理会。
反而是轻声道：“褚大学士，你的爱子刚刚在东厂诏狱撞墙寻死。”
此言一出，褚康乐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叶阳：“兴怀……兴怀已经死了？”
“殿下！老臣的儿子已经没了吗？！”
叶阳沉吟道：“他的命，并不是在本宫的手里。”
“褚大学士，你应该明白本宫的意思。”
褚康乐顿时颓然的瘫在地上，他面色变幻不停！
那条命不在太子的手里，是在谁的手里？
在自己这个当父亲的手里吗？！
褚康乐心中明白，他的答案就是决定自己儿子生死的关键。
可若是真这样做了，值得吗？
不由得，褚康乐的脑海中闪过杨乐贤当初说的那句话。
‘只要一个合适的契机，文武百官们与太子之间的对抗，就会爆发到难以收拾的局面！’
用自己的命，来换这个契机？
还是用暂时的妥协，换回自己儿子的命？
褚康乐深深呼了口气，他做出了合适的选择：“殿下，若是您执意让老臣来重启调查此案，只怕会有颇多不顺与阻碍。”
“老臣只求儿子能活命，还请殿下成全！”
叶阳摆摆手淡然道：“有阻碍就对了。”
“无论遇到任何阻碍与不顺之处，来报于本宫。”
“至于你儿子……他现在还离不开东厂诏狱。”
“你现在，也无须想着去见他。”
“待你下次来与本宫汇报之时，本宫自会让你们父子相见。”
褚康乐微微愣神，心中毫无预兆的涌现出一阵畏惧又惶恐的情绪。
太出乎意料了！
褚康乐难以想象太子殿下的政治手腕与城府，竟然已经深沉到了如此地步！
从头到尾，就是完全在顺着太子殿下的牵引走。
又好像是一颗棋子，根本没有任何退路。
哪怕是选择都没得选！
无论怎么选，似乎都是太子殿下安排好的选择……
“老臣，叩谢太子殿下。”
褚康乐重新跪拜道：“殿下，老臣这便告退了。”
叶阳含笑道：“准。”
“褚爱卿昨夜便受了劳累，今日又这般辛苦，当是好好回家休养。”
“本宫，等着褚爱卿的好消息。”
褚康乐默不作声的缓缓退去，只不过他那失神落魄的样子，仿佛一下子少了许多精神。
直到褚康乐彻底走远没了身影，叶阳终于大感痛快！
“老狐狸。”
叶阳微微眯起眼眸，他冷哼道：“猎人与猎物，可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一个合格的猎人，最重要的便是有足够的耐心！
而叶阳正值年轻壮年，他有的是耐心与时间。
只要不犯大错，不给他们任何借口与把柄，叶阳不信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
“殿下，贵妃娘娘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