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从补习班回来路上,等公交的时候遇到了沈知闲。男子停车拉下车窗,喊她上来!
“谢谢沈大哥!”
“云殊,你太客气了!”沈知闲侧头看了她一眼刻扬起了一抹笑容,温柔如水仿佛沐浴在阳光底下似的。
“啊……”她低头尴尬的笑笑不说话。
“还有不要再沈大哥沈大哥的叫了,你可以像小昂一样喊我哥哥或者直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
“那……那我以后喊你知闲哥可以吗?”她颔首抬眼悄悄观察对方的反应,生怕自己不懂分寸惹人生厌。
“当然可以啊!你这是做兼职?”
“嗯,给初中生补数学和化学!”她端详半天,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半分不悦反而有几分自责心疼。如此,她才终于安心下来,语气也欢快了起来。
“是因为在外边租房子,所以生活费不够用吗?”
“你别介意,就是觉的这么晚你一个女孩子多少有点不太安全!”或许是觉的自己有些冒失,沈知闲又特地解释了一下。
“我明白,谢谢你知闲哥!不过我做兼职缺钱只是一部分原因。”
“哦?”他期待的笑笑,示意她多讲讲。
“嗯……我喜欢这种忙碌起来的日子,也喜欢去尝试不同的事!”
“是嘛!我还以为……以为你不喜欢和人接触呢!”沈知闲想起这段时间虽然看起来周到礼貌的女孩,骨子里却很疏离独立。
“的确有时候很讨厌社交、讨厌与人交流;只想偏安一隅活在一个小小避风港里。可是,如果……如果根本就没有那么个地方呢?”她头靠着车窗,低声呢喃。
“所以,就逼自己一把。跨过去也许就是万里晴空不是吗?”
沈知闲怔怔的看着她,唐云殊恍然发觉自己好像自言自语说了太多。低头捂住了自己的嘴。手机铃声响起,沈知闲看了一眼挂断回头看出她的尴尬转移话题道。
“之前委屈你了!”
“啊?”她微微一怔。
“玉佩的事小昂和我说了!”
“哦……怪不得呢!”她喃喃道,怪不得那家伙当时道歉的时候那么情真意切。
“怪不得什么?他跟你道歉?”沈知闲也仅凭她的语气就猜出了她的心中所想。
“是啊!我还说呢,当时他扑通单膝跪地跟我认错。”
“他本质不坏,就是……”沈知闲想到了什么,咬咬嘴唇欲言又止。
“你和奶奶都说什么他本质不坏,可他明明就很嚣张跋扈、盛气凌人!”
“他……原本很单纯善良的。只是因为校园霸凌才变成了这样!”
“周威?”
“嗯!”
“他从小身体不太好,以前总是跟在我和爷爷屁股后面。后来我去北京读书和他疏于联系,姑姑辞掉医院的工作后也和姑父满天飞。只有一个保姆陪着他,再就是等爷爷周六周日从北京回来陪陪他!直到有一天学校给姑姑打电话,说小昂在医院。隔了很久姑姑才赶到,是我爸妈去医院接的小昂。那时候我们才知道,他在学校里一直被霸凌!那次他被打破了头,缝了十几针。我爸妈报了警,小昂却哭着求他们不要为难那几个人。他说,那几个人是他最好的朋友!”
“朋友?头都打破了还是朋友……”
“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的胳膊上有烟头烫过的痕迹、背上、腿上都是淤青。后来,姑姑报了警事情闹得很大。请了五六个律师不停地上诉打官司,那几个学生都是外地随父母来打工的也没什么背景。姑姑使了点手段便让他们在上海再也无法立足,让他们跪在地上向小昂道歉。姑姑不停的告诫他,不想被欺负就去做那个欺负人的人!”
“是上次广场的那几个人?”唐云殊联想起了国庆节的事。
“对,带头的那个还在少管所待了一段时间!”
“可是这也不对吧?霸凌和被霸凌一定要二选一吗?”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法理解司徒昂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成了如今这个混世魔王的模样。
“姑姑原本只是觉的他性格太过优柔懦弱,想要激一激他。可没想到长期的霸凌经历已经让小昂的心理出现问题。一方面,他感受到了深深的背叛,那些所谓的朋友让他很难过。另一方面,他的潜意识里坚定的认为一定要做一个看起来就很凶的人,让别人不敢惹……”
“这……”唐云殊有些错愕,可以理解但无法苟同。可又一想,也许是自己太幸运没有经历过才会觉的没什么大不了。沈知闲看她低头沉思也不再多说,他坚信司徒昂并非罪大恶极。假以时日,他们俩一定会看到彼此身上的闪光点。
进门,奶奶和司徒昂正在桌前和电脑里的人聊天。见他们进来,司徒昂兴奋的招手让沈知闲过来。
“哥,快来啊!予竹姐的电话!”
“哦!”沈知闲怔了怔,应和一声后转身脱下大衣换上拖鞋表情温和的走了过去。
“你怎么回事,予竹姐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啊?”司徒昂在一旁责问道。
“路上没听到!”
“快来快来,予竹姐。我哥回来了!不耽误你们互诉衷肠……”司徒昂在一旁起哄,沈知闲却端起电脑上楼去。
“好漂亮啊!”唐云殊远远瞥了一眼视频里的人,仔细想想五官根本没记住一个。但就是感觉很美……
“哼!当然漂亮了,也不看看谁的女朋友!”不知何时,司徒昂抱着胳膊仰着那张臭脸站在了她身旁。
“给我讲讲呗!”她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对方,仰头说道。
“想听啊?好奇啊?”司徒昂贱兮兮的看着她,脑袋里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
“嘁,你不讲我问奶奶去!”
“别啊,我给你讲!”本想借机提些条件,见她转身要走。立马松口拉住了对方!
“那就快说!”她心中窃喜,才不会吃这种欲言又止的亏。
“予竹姐德文名叫Zara,你可以去百度一下。也是很厉害的艺术家呢!”
“这么厉害!可我想听爱情故事……”
“讲讲讲,给你讲爱情!她和哥哥出生在一家医院,小时候她爸妈都在德国。她就和爷爷奶奶住我们隔壁,就是江奶奶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以前是她们家的。她和表哥两小无猜,表哥学钢琴,她拉小提琴。表哥学国画,她学油画……”
“后来十岁的时候她爷爷去世,她和奶奶就被父母带去了德国。那五年,我哥自学德文每周都要和予竹姐通信!十几年前哎,通讯哪有那么方便!他们俩愣是坚持了下来,漂洋过海的信件有半麻袋吧!小到上了什么课、晚上吃了什么饭、交了什么朋友,大到人生规划、国际新闻无话不谈。五年后的一天,她突然出现在哥哥的学校门口成了他的高中同学!听说是她和父母央求了好几年,约定她必须文化课成绩和艺术考级都达到他们原本给她定下十八岁应该达到的高度才可以!而她在十五岁的时候就真的做到了,哥哥当时上高二但也已经把高中的课程学的差不多了。但为了给予竹姐一段时间来适应国内的考试什么的,也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去想清楚自己以后想从事的行业他们又接着读完了高中。期间,跟着爷爷去各地勘察古建筑。再后来,他们一起斩获了数学、钢琴、美术各种大奖,一起被推送到清华大学。成了所有人眼中的金童玉女才子佳人,毕业后又一起去美国留学,去年又一起去了德国读博……”
“那知闲哥和文小姐都是学建筑的?”她好奇的拉着司徒昂继续询问。
“嗯……予竹姐学的是风景园林。不过大体都是一样的!”
“天呐,这简直是当代梁思成和林徽因啊!”闻言,她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一幅才子佳人并肩而立、红袖添香相依相偎的画面!
“嘁,知道差距了吧?你和予竹姐比就是山鸡和凤凰的距离……”见身旁的人托着腮痴痴呆呆的模样,司徒昂冷嗤笑笑。
“哼……”
唐云殊扬扬手,小司徒赶忙护住自己的脑袋得意的冲她吐吐舌头。
“打不到,气死你。”
唐云殊面无表情的一记飞腿踢了过去,男生委屈的大喊道。
“你不讲武德!
“这叫声东击西!”她叉着腰得意的看着地上揉腿的司徒昂。
“嘁,再说了我有自知之明。但你怎么看不出来自己和知闲哥之间燕雀和鸿鹄的差距啊?”
“人家读清华,你就读家里蹲、窝里横大学吧!!”
“你胡说……”司徒气急败坏的大喊道。
俩人围着打闹,沈知闲挂了电话端着电脑走了出来。
“小谢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奶奶从头到尾都在阳台旁看书,有时看一眼这俩斗气冤家笑笑。想起刚刚视频里的另一个男子询问道。
“最近恢复的还不错。”
“小什么?”唐云殊低声询问一旁接过电脑又在打游戏的司徒昂。
“小谢。表哥的朋友。也是个天才,可惜命途多舛得了白血病,之前生病住院都是奶奶帮忙安排的!对了,他和表哥都是建筑学。”
“哦……又是一个美强惨!”闻言,摇摇头拿起桌上的香蕉吃了起来。
电视里放着《甄嬛传》,众人坐在沙发上吃些水果闲聊。俩个小时过去了,司徒昂依旧抱着游戏机大杀四方。姑姑打电话过来再三叮嘱他放学后记得去补习班,嘴里应和着脑子是半点也没听进去。唐云殊在一旁嚼着鱿鱼干忍不住摇头,真是浪费这么好的资源!
“言炎!”
“关掉游戏认真听你妈妈的电话!”身旁男子轻声道,声音并不大却满满的警告和威严。客厅里静悄悄的,唐云殊悄悄看了看周围人的表情。奶奶看着面容淡定从容,嘴角却有一丝窃喜;司徒昂则悻悻的摘掉耳机关了游戏。
“姑姑,您说吧!”
“哦……那个知闲啊,你帮姑姑好好教训教训他。明天一定得去补习班!”电话那头人的声音也有瞬间的颤音。
“好!姑姑您放心,言炎……不小昂明天一定去!”
“好!”不知为何,电话那头的沈瑜突然语气平和的挂断了电话。
“听到了吧!”沈知闲拿起书侧着身子在沙发上继续看,语气慵懒眼睛都不抬的说道。
“哥,我真的……”司徒昂撅着嘴还想要讨价还价却被冷冷打断。
“回卧室做作业去!”
“哦……”司徒昂不情不愿的起身回卧室。看着他乖乖离去的背影,唐云殊看向一旁明显已经憋不住笑的奶奶!
“哈哈哈……”
“您还笑!”一旁的沈知闲放下书也忍不住跟着抿着嘴唇笑了起来,一老一少掩面低语。
“那个小魔王还是那么听你的话!”
“我也差点没憋住!”
……
“你们……”敢情这俩人是在演戏,唐云殊忐忑了半天!在一旁做了半天的心理斗争,想着是该跑路还是劝慰。
“吓到你了吧?云殊!”沈知闲看向一旁发呆的唐云殊。
“没事的,你姑姑每次管不了言……小昂的时候都是让知闲来做恶人吓唬他!”
“这样啊!可爷爷是什么啊?还有小爷什么的像是在骂人……”她听着刚刚众人的谈话,对这个“爷爷”一头雾水!此话一出,沈知闲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小心翼翼的侧目观察奶奶的反应。
“知闲,我回房间了!你和云殊慢慢聊!”一阵寂静后,奶奶起身回卧室。
“奶奶,我扶您!”
“不用不用,你们聊天!”奶奶把手搭在她肩膀,让她坐下!
“怎么回事啊?我……说错话了?”奶奶回屋后,她凑近低声询问道。
“没事!”
“真的?”
“刚才你问的是小昂之前的名字。不是爷爷的爷,是……炎热的炎。”
“哦,是我搞错啦,那是他的小名吗?”唐云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不,那是奶奶给他取得名字。”沈知闲摇摇头说道。
“爷爷、言……炎”
唐云殊低头喃喃自语,抬头看了一眼沈知闲恍然大悟说道。
“是不是大知闲闲,大言炎炎的意思?”
“嗯!”
沈知闲惊讶的点头,原本怕她听不明白才通俗易懂的解释为炎热的炎。没想到,她竟然读过。
“你听过?”
“是庄子的齐物论!”
“对。”沈知闲惊讶的点点头,好奇的打量着她。
“知闲、言炎真挺好听啊!那为什么司徒昂不叫司徒言炎呢?”
“这……”
沈知闲面露尴尬,犹豫片刻后说道。
“大概是姑母不太满意这个名字所以换了吧。”
“哦……”
之后的一天,她蹲在地上给奶奶涂指甲。俩人闲聊着学校里的趣事,无意间说起大家的诨名。奶奶怅然若失的开口道!
“小昂刚上学时常回来和我们抱怨,说:奶奶我的名字太长了!我不会写……我随意安慰几句就把他推出书房,你爷爷就在门外抱着他一遍又一遍的教他写自己的名字,给他讲名字的含义、由来、讲《齐物论》、讲诗词歌赋……”
“后来……”奶奶的眼眶不知何时溢满了泪水,沉浸在了回忆中长叹了一口气。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们母女仿佛成了敌人,你姑姑从医院里辞职做起了医疗器械生意。在她辞职的那年,也给言炎改了名字。宁昂昂若千里之驹乎,昂首挺胸、气度不凡!”
唐云殊低头伏在奶奶膝上沉默不语,抬手握着奶奶干枯的手掌婆娑安慰。不知缘由,不做评说亦不追问探听!奶奶也低头摸着她的头发,落日余晖中一老一少静谧如画。
陪奶奶上完课,刚进门手机嘟嘟嘟的响个不停。打开微信,是她们三个的小群。丹丹在里面求助!
丹丹:救命啊!大姨妈侧漏了。
禾子:你赶紧去卫生间啊?
丹丹:一帮师兄师姐在实验室聊天我没办法起来呀!
唐云殊:那怎么办?要不你等等我,我马上回去一趟!
丹丹:别了,禾子你干什么呢?
禾子:我?师兄给我安软件呢!等一下,我去给你打掩护去。
丹丹:可你都不认识怎么掩护,再说了十来个人呢!
禾子:那你……再坚持坚持?
丹丹:得亏今天穿的是深色裙子,要不真完了……
隔了一会,丹丹兴奋的在群里说道。
丹丹:他们开会去了,禾子一会把你的外套借我用用!
禾子:好,我一会给你送过去!对了开什么会啊?
唐云殊赶紧翻看手机聊天记录也疑惑的问道。
唐云殊:没有会啊?不会我又忘了进群吧?
丹丹:放心,我也没收到通知。
禾子正疑惑间,几个班干部敲门探进头来问道。
“师兄,开什么会啊?”
“哦,实验室安全会议。”周明宇抬头张张嘴。
“导员通知的吗?我们怎么没收到通知啊?”
“上周老师让开的,我刚想起来。”
禾子不解的看着对方心想:他不是一向不插手这些事的吗?什么时候他开始管这些事了?
嘀嘀嘀
听到自己的电脑提示音,扭头一看是自己的微信聊天框。
丹丹:感谢国家!
禾子:你应该感谢周明宇。
丹丹:关明宇师兄什么事?
禾子:他在给我安装软件,我们的聊天记录他都看到了。所以才借了个开会的由头把他们支走了!
唐云殊:哇,师兄还挺善解人意啊!
丹丹:我有点尴尬了!
禾子:我去,我还在心底骂了半天说谁的消息框一直在滴滴滴……
正要回话,门铃响了。唐云殊在监控里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女子,二十多岁。舒眉一笑,眼波盈盈,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穿着墨蓝色的毛呢大衣,雪地里的黑发如瀑美如画!气质优雅矜贵,风致天然。不知不觉中,竟愣出了神。
“你好!我是文予竹,我来看望宋教授!”
“哦,您稍等!我开门了……”闻言,她如梦初醒慌乱的开了楼下的门。然后冲到书房里向众人通报这个重磅消息!
“你确定?”奶奶疑惑的看看孙子,起身下楼。
客厅里,文予竹脱掉外套露出整套纯白色的小香风套装端坐在沙发上!身姿笔直,双腿交叠放着,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托腮凝神与奶奶聊天。唐云殊端着茶盘点心放在茶几上!
“谢谢你啊!云殊。”文予竹抬头看着她,秀雅绝俗带着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悠闲,美目流盼气若幽兰有着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哦……不客气!”她呆呆的立在一旁。
文予竹抬头望着楼上,唐云殊恍然发现沈知闲并没有下来。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提醒一下的时候,一身休闲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款款而来。
“知闲!”文予竹起身满目柔情的看向他。
“予竹,路上辛苦了!”沈知闲走到她身旁把手放在她肩上,俩人含笑坐下。
“没什么,你在国内还顺利吗?”
“嗯,研究所的项目也很有意思!每天很充实。”
“是吗……”
“予竹,快别跟这个呆子说了!接着给奶奶讲一讲你们在德国的趣事吧,云殊也坐下来一起听一听!”奶奶打断了俩人的话,伸手去拉唐云殊。
“啊?我……我去准备晚餐吧!”她结结巴巴的说道。
“对对对,予竹你想吃什么?在家吃还是去外面?云殊做菜很厉害的……”
“不用不用,我一会还要去一趟美术馆。”
“有事,那你就先忙!忙完了记得回来。”闻言,奶奶也宽容的笑笑并不介意。
“嗯,奶奶我记得的!”
“知闲,你不送送我吗?”文予竹起身穿好大衣道别之后,回头看向沈知闲。唐云殊看着俩人,明明才子佳人很养眼的一幕。不知为何,总觉的他们之间有点太客气。
“好!奶奶,我出去一趟!”
阳台上,她和奶奶望着雪地里的俩人寂静不语。见状,唐云殊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直觉。奶奶转身看看她,也浅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