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来了偶像,夏念比谁都殷勤,赶紧拉着江离坐到沙发上,又递上了倒好的热水,还问她要不要看电视,想不想吃水果。
江离笑着摇摇头,指了指夏念背后还站着的男人,揶揄道:“让你老板也坐下吧。”
“哦,差点给忘了。”夏念转身,“萧总,您也坐。”
萧砚之:……被忘记是我的命运我了解。
夏念在客厅陪着客人,吴阿姨回了卧室,翻翻找找一阵,拿出一个被保存完好的铁皮圆盒,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你妈妈当年跟我们是一个话剧团的,她是最年轻、也是最漂亮的姑娘。”
吴阿姨曾经也是一位话剧演员,同样很有气质,脸上长了皱纹,但是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韵。
江离默默地听着,手心一点点攥紧,一旁的萧砚之用大手覆上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当年我跟你妈是好朋友,无论是吃饭还是排练都一起,用你们现在的话叫——”
“闺蜜!”夏念忽然出声,嘿嘿一笑,“老婆,我们俩还真有缘。”
吴阿姨笑着看女儿一眼,继续说:“当年你妈妈和你爸爸在一起,是话剧团里的一段佳话,郎才女貌的,我们都很羡慕她的爱情。”
“那她为什么……会在有身孕的时候选择离家出走。”江离忍不住问出口。
如果当年李沐芷真的对目前的人生满意,不至于会做出这种选择。
她孕育的是二人爱情的结晶,她不该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荒唐选择。
吴阿姨愣了愣,想了下才问她:“你知道你母亲……抑郁症的事吗?”
江离说:“知道一点点。”
“你母亲当时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不得不暂停了话剧排练的工作,她需要有人时时刻刻地跟着,来保证她的安全。”
江离沉默下去。
“但是她很爱话剧,很爱自己的事业,她是一个喜欢自由的姑娘,最后竟然要变成二十四小时都要被人监视着的残疾人。”
“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是在为她好;她的情绪却觉得这跟死了也没有区别。”
吴阿姨叹气:“这都是你妈妈当年,亲口跟我说的。”
江离只觉得呼吸难耐。
她能理解。
如果自己的双相严重到她连正常生活都要被人盯着,她完全不敢想像她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种失去了生活的热情,只留有一具躯壳的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吴阿姨说:“就在这个时候,她有了你。她的状态比之前好多了,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都带了喜色,说很期待你的出生,这让她对人生充满了期待。”
原来,当时还未出生的江离,是她重度抑郁的药。
江离听到这儿,差点要落泪:“然后呢?”
“但她查出来怀孕的当天,医生也给了严厉警告,她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生育,孕期有很高的流产风险,难产的概率更是高达百分之九十。”
吴阿姨看她的眼神带了怜悯:“你的父亲不舍得让你的母亲用生命去赌那百分之十,可她要赌。”
她没赌赢。
后来的故事是,李沐芷为了能够保住这个孩子,在和盛朔城因为流产手术发生争吵后的第二天,她一个人逃离到了偏僻的喜乐街上养胎。
她切断和所有人的联系,就连她最好的朋友吴阿姨,也是在她孕期快九个月的时候,才接到了她打来的电话。
当时的李沐芷已经窥见到了她一定不会是那幸运的百分之十,于是她打电话告诉吴阿姨自己的预产期,恳请她能够把她的孩子接走。
“……那您为什么不直接通知我爸爸呢?他如果及时赶到的话,说不定会有更好的结果。”
“你妈妈不想见他,她很聪明,猜到我会提前告诉你爸爸,于是一直等生产的那天才给我发了医院地址。”
等吴阿姨通知了盛朔城,又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她难产而死的噩耗。
“不知道是当时医院搞错了,还是他们故意隐瞒,我们得到的消息就是你也没能顺利生下来。”
吴阿姨抬起眼,眼里泛了零星的泪花:“是我对不起你妈,我没能当年找到你,这是我的责任。”
江离摇头,和她解释当年并不是他们粗心,而是有人动了坏心思,赶在他们到来之前把她给抱走了,这才有这么阴差阳错的命运。
吴阿姨把桌上的铁皮盒子递给江离,“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遗物,我一直都收藏着,现在转交给你。”
大家坐着闲聊了一阵,吴阿姨这才知道江离身边的这位男士是她的未婚夫,心里不禁感慨。
“一转眼,阿芷的女儿也是要当新娘子的人了。”吴阿姨笑了笑,“当年,我还是你爸妈婚礼的伴娘呢。”
“如果阿芷知道她的女儿现在这么优秀,又能幸幸福福的,她一定觉得很欣慰。”
江离觉得眼眶发热。
在吴阿姨家里吃过了晚饭,两人要回去的时候,夏念缠着江离签了好几张签名,又一起拍了合照。
临走时,夏念还是依依不舍,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江离抱了抱夏念,请求她不要把有关于两位母亲曾经的过往对外说出去,她不想让太多的人对她的家庭有所关注。
夏念把手举起来,在嘴唇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姿势:“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一个粉丝提起,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
江离笑得眼睛弯弯:“对,秘密。”
……
坐车回去的路上,江离双手抱着那个铁皮盒子,全程一言不发。
萧砚之也不主动问她怎么不打开看一看,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她。
过了一月,北城的冬天差不多就开始转暖,但是夜晚还是寒风刺骨,连带着路灯都看起来像是被冻得发暗几分。
车子驾驶的途中,江离忽然开口:“我有点不敢打开这个盒子。”
“为什么?”
江离垂下目光:“我怕我是潘多拉,太旺盛的好奇心让我打开不该打开的盒子,从而带来不好的祸端。”
她忽然间的童真让萧砚之想笑,他伸手过去抱紧她的肩,“就算是潘多拉的盒子,最后里面也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