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之眸光沉沉地落在江离的脸上,声音平静:“你知道这条项链的意义,它不是随便的一件礼物,所以你才会选择带它走。”
江离心里一紧:“……我没有别的意思。”
“因为你觉得我爱你这件事情值得纪念,才想要一起带走,是吗?”
江离低着头,反复克制着自己的眼泪。
他身子靠近了些,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拇指去擦她的泪水:“你觉得爱是你最珍贵的东西,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对我来说也同等重要。”
“我爱你,所以你对我来说是最珍贵的;而你随随便便的要走,直接带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
“我和你说过,我这辈子就爱过两样东西,一样是绘画,一样是你。”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走了以后,我接受不了你的离开,我会不会走上和你一样的路?我会不会和你一样去……”
最后一个“死”字还没有说出口,江离呼吸一窒,通红的双眼惊慌的抬起,用手按住他的唇:“你不要说这种话。”
她不要他去死。
萧砚之同样也看着她,抬手握住她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放置在掌心:“如果你不想我死,那你就要好好活着。”
“如果你想死,那我们就一起死。”
江离死死咬著唇,身体跟着呼吸一同颤抖。
这句话她不是第一次听。
在上一次,在她双相发作无意识跑到飞速的车流中时,他也是对她吼的这一句。
她是个疯子,他又何尝不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个像是不听管教的共犯,只不过萧砚之要比她更冷静、沉稳。
表面上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实际上却是骨子里卑劣自私的亡命之徒。
和她一样。
当江离思绪散漫的时候,萧砚之已经不知不觉得凑近了她,低头去吻她的嘴角:“我在和你说话,你为什么不专心?”
“……我觉得我是个很糟糕的人。”
“很糟糕?”
“我很懦弱,遇到畏惧的事总是第一时间想要逃避,是不是很矫情?”
萧砚之见她要说话,停下了继续吻她的动作,“说说看,你都畏惧什么,我们一个一个解决。”
病房里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神情很是平静,又十分有耐心。
不等她回答,他就替她回答:“你怕黑、怕冷、怕孤单一个人,更怕拥有的一切会突然消失。”
江离一时怔住,她浑身上下有一种颤栗感。
她从未想过,他会如此懂她。
懂她的慌乱,懂她的惊痛,懂她的恐惧。
他抱紧她,低声对她说:“你怕黑,那我们就去游乐园,去城堡,去灯光永远不会熄灭的地方;你怕冷,那我们就去暖和的地区居住,温哥华、纽西兰、澳洲……去你喜欢去的任何地方。”
萧砚之的语气很平淡,但具有绝对效力,“你怕孤单一个人,那我就从此一直陪着你,寸步不离。”
“至于你怕拥有的一切会消失,我不敢替别人做承诺,但是至少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你需要。”
他多么卑微,连最后一句都要补充一句“只要你需要”。
江离身体发起抖来,她只觉得胸腔里有暖流涌动,眼眶也跟着一热,连带着心脏也跟着被攥紧。
他将她抱在怀里,用力到几乎感觉到肩膀发疼。
二人的目光相触,密不可分的纠缠在一起,最终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吻了谁。
一开始江离还有些喉咙发紧,逐渐地渐入佳境,她无意识的去和他十指相扣,可却忽略了一件事——
男人忽然吃痛的皱眉,江离这才猛然想起他的左手有伤,于是快速的跟他分开,担心的地问他:“是不是弄疼你了?”
萧砚之低头,看到纱布上有渗透出的丝丝血迹,他若无其事地说:“这里不太疼,但别的地方很疼。”
江离不明所以,还关切地问:“你哪里疼?”
萧砚之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牵引着她的手,去到应该去的地方,贴近她的耳畔,低低的说:“这里。”
“这里好疼,该怎么办才好?”他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的询问她。
江离的脸灼烧着,快速收回手。
“你是流氓。”
“嗯。”
对于这一点,他向来供认不讳。
萧砚之出去重新换了纱布,等再进来的时候,薛安也跟着一同进来,手里还抱着崭新的床单。
病房里还有另外一张空床,薛安手脚麻利的把床单和被罩套上,之后转身跟萧砚之汇报:“萧总,已经都布置好了。”
萧砚之颔首:“辛苦。”
江离十分不解:“你要今晚在这里睡?”
“刚才答应过你。”他回答的很随意:“一直陪着你,寸步不离。”
“……我以为你是开玩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他顿了顿,“特别是在你的事上。”
……
于是,萧砚之真的在这里睡了一夜。
因为江离的情况并不是很严重,她住的是普通病房,萧砚之也同样勉为其难的在床板上睡了一夜。
看到他因为一晚没睡好而眼下的黛青,江离心里有些愧疚,询问能不能今天出院。
“可以,送你去哪里?”萧砚之点头,询问她的想法。
从昨天开始,他几乎对江离言听计从。
江离想了想,对萧砚之说:“我还不太想回去,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陈姐她们……”
萧砚之表示理解,他给她出了主意:“要不要回瑞苑?我陪你。”
瑞苑是她住的最久的地方,在熟悉的环境下,更有利于她的病情好转。
他也可以趁着合适的契机,劝说她接受心理治疗。
萧砚之行事雷厉风行,很快买好了机票,又给陈姐打了通电话,和她说明了情况,说要带她回北城散心。
“只要是对她好,那我这边没有任何意见。”陈姐对着电话说道:“另外我想问,下周就是十二月一号,她还可不可以顺利出席《绣娘》的首映礼?我好提前修改计划。”
萧砚之回头看了江离一眼。
她手里握着行李箱,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身形十分单薄,像是能够被风吹走。
萧砚之收回视线,对着听筒说:“再给她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