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西在那头对着手机不停的骂，喉咙都快骂冒烟了，江离本人倒是气定神闲的坐在沙发上喝茶，好像和她无关。
盛景西气不过，转头看她一眼，觉得匪夷所思：“这帮人胡说八道，还骂得这么难听，你怎么不生气啊？”
“习惯了。”江离放下手里的杯子，平静的说道：“本来就取悦不了所有人，看笑话的人比比皆是；干这行就得经得起被骂，更何况他们说的也不全是假的。”
盛景西不服，两手一叉腰：“明明是那家子和你非亲非故的人吸你的血，倒成了他们是受害者了；要我说，还是要找到你的亲生父母，这样看这群网友还能说得出什么来。”
盛景西确实有这个想法，于是又说：“我找人帮忙查查，只要范围能确定，找到你的亲人应该不难。”
以盛家的人脉和地位，江离当然知道这件事不难。
但她并不想。
江离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为什么？”盛景西实在不明白：“你难道不想和自己的亲生父母相认吗？”
江离回答的很干脆：“不想。”
她看出盛景西的不解，跟他解释道：“我在江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共同相处这么久的时间，从来没有好好的感受过亲情。”
“既然是这样，那就更应该找到你的……”
“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江离笑了下：“如果我的亲生父母也不爱我，那该怎么办？”
盛景西听完，一时没有作声。
人性是复杂的。
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人都没能捂热的心，又怎么能够保证素未谋面的亲人和她相认以后就一定会爱她？
与其赌一个不确定的家庭，不如洒脱的孤身一人。
这世间本就难得糊涂，她能够在这样的颠沛流离的人生里，维持着一种相对平衡的自洽，已经实属不易；不希望再有其他的变动来影响她，她实在承受不起。
更何况，这个变动还有可能是负面的。
盛景西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不再继续劝江离下去，而是搂住她的肩，十分郑重的跟她承诺：“没事儿，以后你就是盛家的人，以后整个盛家都能给你撑腰。”
江离笑一下，倒也没避嫌的推开他。
原本该男女有别，可不知道是不是他总哥哥哥哥的念叨，江离真的有了他是自己哥哥的错觉，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谢谢，你是个好哥哥。”这一句，江离是诚心实意的。
——
萧家大宅。
一月一次雷打不动的家庭聚会，如今变得愈加冷清，连主动开口扯话题的人都不再有。
餐桌上是保姆做好的饭菜，琳琅满目而又丰盛的摆了一桌子，还飘着热乎气，餐桌上的灯光暖黄，是很提食欲的色调。
但是吃饭的人却没有一个有食欲的。
萧远峰吃饭到半途，接了个医院打来的电话，他皱着眉心，直接站起身，“你们继续吃，我要出差去花城。”
闻言，苏嘉兰脸色变了变：“要去多久？”
萧远峰：“一周。”
他说得言简意赅，话里的意思同样不言而喻：他这是要去探望棠郁雪。
餐桌上就剩下苏嘉兰和萧砚之两个人。
萧砚之全程没动几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说是今天很累，要回去休息。
现在萧家的事务都是萧远峰一个人在处理，萧砚之整天无所事事，有什么累的？多半是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说辞。
见萧砚之也要走，苏嘉兰心里一慌，“阿砚。”
萧砚之站在原地，无声地注视着她片刻，“您还有什么事？”
他的语调十分平静，没有什么波澜：“我已经吃好了，您继续慢慢吃，我先走。”
苏嘉兰慌慌忙忙的继续开口：“……上次的事，我这段时间反省了一下，是妈做的不对。”
萧砚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等着她的下文。
苏嘉兰穿着一件紫色的长袍外套，头发很优雅的梳在脑后，身上是常年以来养成的富太太气质。
她和萧砚之那平静淡漠的视线对视上，心里只觉得陌生。
她的儿子，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唯一能让她觉得欣慰的儿子，如今却用这样毫无温度的眼神看着自己。
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她说：“阿砚，是我太激进了，我以为我那样做是为你着想，等你以后回过头来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像你外公外婆曾经对我说的那样。”
当年苏家和萧家联姻，苏嘉兰也是不明不白的就被嫁给了萧远峰，当时她的父母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他们是门当户对的关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日后必然是被人羡慕的。
“可现在想想，我到现在了，并没有觉得他们二老的做法是对的。”
苏嘉兰无奈的笑了一声：“他们只是觉得这样体面而已，至于婚后我是否真的幸福，并没有人在乎。”
她双手搭在轮椅上，一张保养的很好的脸上有些哀伤，说著说著，声音开始嗫嚅：“阿砚，我也是第一回当妈妈，难免会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在对于你的教育上，我也只能是有样学样，学着你外公外婆教育我的方式，来教育你。”
“我以为那样才是对的，即便违背了个人的意愿，违背了内心的快乐，我被迫带上了这枷锁，却竟然也要逼着你跟我一起也带上。”
萧砚之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面前的母亲。
她比任何人都光鲜亮丽，身份也高贵，可真正这辈子是怎么走过来的，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她操劳了大半辈子，双腿残疾了不说，丈夫不曾爱过她，儿子开始记恨她，她守着所谓的高贵和体面，要孤孤单单的过这一辈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阿砚，是妈做的不对，对不起，还请你能够原谅妈妈。”
苏嘉兰说得无比心酸：“事到如今我才知道，那些观念是错误的，我已经开始改变了，也请你给妈妈一个机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