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之看了眼时间,目光从腕表上收回,落在了乔瑾润的脸上,沉思了半晌。
“可以。”
喜乐街虽然叫喜乐街,其实并不只是一条街,而是一片棚户区。
而这里有南北通著的一条宽阔的街,叫喜乐街,街道两边是高低不匀的楼房,这里居住着几千人口,忙碌而又紧凑的生活着。
巴掌大的小事,可以在一天的时间里,从南街传到北街,被议论个不停。
乔瑾润上楼把菜送回去,又下来和萧砚之碰面,问他什么地方比较合适。
萧砚之说在这里随便走走就好。
既然这里是江离小时候待过的地方,他便想要在这里多呆一阵。
走她走过的路。
乔瑾润看他一眼,到不远的小卖部里买了两瓶水,递给萧砚之一瓶。
乔瑾润的爷爷,是喜乐医院的院长,也是他们这里最权威的医生,更是他从小憧憬的对象。
每看到爷爷持刀治病救人的时候,他总是在心里暗暗想着等自己长大以后,也要成为像爷爷那样优秀的医生。
每天放学后,乔瑾润就会背着书包到医院里写作业,看爷爷在医院里忙忙碌碌。
某一天晚上,他见到了小时候的江离。
爷爷有个手术要做,他坐在护士站里,在等爷爷下班。
周宁云牵着小离离的手,站在急诊门口不耐烦地看好几次表,还问能不能免个急诊费。
护士站里值班的护士在指指点点。
“又是那个早产儿?她可真容易生病。”
“她妈太抠门了,连个急诊的号都舍不得挂,看那孩子的脸都白成什么了,啧啧。”
“看样子是发高烧,这总生病也不是办法,到时候再烧出毛病就遭殃了。”
“各人有各命吧,谁让这小姑娘生在这么一个家。”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那女的来了。”
周宁云很明显是不想花急诊的钱,走过来让护士给开点消炎药和退烧药。
护士看着小离离的脸色,忍不住说:“给孩子吊个水吧,光吃药退不了烧的。”
周宁云小声嘀咕了两句,大概是赔钱货就知道花钱之类,但是还是给她吊了水。
“吊完水自己找护士拔针,我先回去了,你弟弟还等着我给他做饭。”
小离离懂事的点头。
她坐在走廊里的长凳上,护士要给她扎针的时候,她一声不吭。
“很快就好了。”
小离离手背上的血管很细,护士扎了两次都扎不进去。
眼看着她眼眶都憋红了,愣是哭都没哭一声。
乔瑾润看不下去,走过去用手遮住她的眼睛:“不看就不疼了。”
效果甚微。
如此反复了几次,针头才顺利的扎进小离离的血管里,护士紧张的满头大汗,提醒她不要乱动,否则要再来一次。
后面的时间,小离离真就一点不敢动。
乔瑾润年纪小,作业早就提前做完了,实在显得无聊,就陪着输液的小离离聊天。
聊著聊著,小离离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靠着乔瑾润的小肩膀睡着了。
于是他变得也一点不敢动。
等液体全部输完,他才轻轻推了推小离离,告诉她输完了,可以回家了。
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软软糯糯的跟他说谢谢。
乔瑾润本以为这只是一次偶然。
可事实上,因为常年睡沙发,不够保暖的原因,小离离经常会发烧感冒,最简单的治疗办法就是坐在走廊上打吊水。
因为如此,乔瑾润也经常会碰到她。
小孩子的友情总是很容易建立起来,乔瑾润这才知道原来她是一个很开朗的小姑娘,话总是很多。
她问他长大想做什么。
他如实回答了,回答的时候还有几分不符合他年纪的惶恐:“爷爷是很优秀的医生,我担心我会很差劲,给爷爷丢脸。”
小离离给他加油打气:“你以后一定是很好的医生,无论你做到什么程度,你的爷爷都会为你高兴和骄傲。”
“为什么这么说?”乔瑾润问她。
“因为你只要是去做喜欢的事情,无论做到什么地步,都是开心和幸福的。”
小离离冲他笑:“而且,我也相信你会是一个很优秀的医生。”
“等长大以后,我来找你给我看病。”她说完,又吐了吐舌头,小声说:“不过,到时候你可记得扎针的时候轻一点,我怕疼。”
……
提起这段儿时的回忆,乔瑾润还是会发自内心的微笑:“当时觉得她像个小太阳一样,就算再最黑暗的地方也能发出光。”
他永远会记得,是几岁时的童稚之语,鼓励了他的梦想。
“后来呢?”萧砚之嗓音深沉。
“后来,她就没有再出现在医院里,我以为是天气暖和了,她不容易生病了;结果听到护士说,他们家因为被催债的人抄了家,一家已经被迫搬走了。”
“说来有趣,我当时甚至都没有问问那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但她认真说我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时,眼神真的很坚定。”
深秋的下午时分,阳光照在人身上很暖和,让人觉得懒洋洋的。
“我问过她。”乔瑾润目光抬了抬,眼神落在不远处的车子上:“我问她记不记得喜乐街,她说不记得。”
她轻飘飘的来过他的世界里,停留的时间很短暂。
但足够成为点亮他的灯。
听到这里,萧砚之顿了一顿,内心有些涩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烦闷。
故事讲到这里,乔瑾润有些口干,他停了下来,拧开手里的瓶子喝了一口水,垂目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她,但是她给我的感觉很像。”
“一个人就算变化再大,那带着灵气的眼睛是不会变的,永远亮晶晶,笃定又自信。”
乔瑾润语气很淡,话里开始转折:“但她最近的眼睛不亮了。”
萧砚之心脏一紧。
“我前两天见过她一面。”他又说道:“她看起来不太开心,但却努力想让别人觉得她很开心——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和萧总有关。”
“我帮不到她,我很遗憾。”乔瑾润摊摊手,有些无奈的笑了:“或许,萧总会有什么办法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