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眨眨眼，目光不自觉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是货真价实的数字。
她又抬头，看着男人似笑非笑的面孔，顿时横下心。
聊就聊，不聊白不聊。
五万块呢，当她回北城赚的外快了。
“聊什么？”她立即露出营业式的招牌笑容，唇角弧度恰好：“想聊天气，日常，还是人生？小离离贴心为您服务。”
“聊你明天的开庭。”他沉沉开口，注视着她：“明天要出庭指证江异，你做好准备了？”
一句话，江离的笑容顿时僵住，笑容不似刚才的自在，“当然做好了，问这个干什么？”
萧砚之紧抿著唇，眼神锁定她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看来你没有。”
是陈述句。
江离怔了怔，眼睛轻眨几下：“这是我的私事，和萧总没关系。”
“这次案件在本质上直接影响到了江娱的利益，我有权提前知道你明天在法庭上的表现。”
他沉着语气，嗓音很是沉稳，尤为漫不经心，可又是显而易见的试探：“我不希望明天听到你临时改供词，让江异减刑的消息。”
话音刚落，江离倏地抬起眼，撞进那如雾一般的漆黑眼眸。
他看破了她。
她企图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可是心脏却乱成一团，垂在膝上的手也开始发抖。
他好像一眼就识破了她的彷徨和犹豫。
“你被人威胁了，是吗？”
江离捏了捏手指，倔强的马上否认：“没有。”
她不想和任何人再提起自己的家事，更不想和萧砚之揭露自己的伤疤。
她更不想承认，自己一旦做了某个决定，就再也没有妈妈了。
“你回答的太快，眼神也飘忽。”
萧砚之斩钉截铁地说，一眼拆穿她：“为什么要撒谎？你难道真打算让江异无罪释放？江离，你就这么欠他的？”
在这一连串的问题中，江离垂下眼睫，眼泪近乎汹涌，滚烫的滚落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灼得她生疼。
“你哭什么？”萧砚之沉着嗓音，但语气并不冰冷，更像是一种询问：“你为什么要哭，是你自己想当救世主，这是你自找的，难道不是？”
江离眼珠动了动，她拼了命的用指甲掐着手心，想要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我没有在哭。”
车里的氛围很压抑，男人一身素黑的西装，更让人觉得冷冽。
好似寒风一般刺骨。
“我说过的，你应该对我真诚一点，我会想一切办法帮你。”
“我不知道现在还作数。”
“一直都作数。”
“一直是多长时间？”
江离吸了吸鼻子，忽然抬头，眼含着泪水问他：“你以前也说过一样的话，你说过以后未来永远，可是它们都没有一个期限，只要你想，你都可以随时随意的收回。”
萧砚之看着她，伸手去擦她的泪。
若是没人安慰，她或许还不会崩溃至此。
可此刻，她很狼狈，也很委屈，连带着声音都不成一串：“萧砚之，你不该给了我避雨的屋子，还邀请我进去坐坐。”
“这样，我会以为你在询问我，要不要以后一起生活。”
她大声哭出了声音：“萧砚之，如果你没有这样的打算，就在雨停的时候，痛痛快快的放我走。”
她哭得几乎昏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按在了怀里，他的双臂紧紧的抱着她，像是怕她会离开似的，低头轻吻着她眼角的泪珠。
“江离，雨不会停的。”
“我是说，你人生的坎坷和磨难，不会因为我给了你躲避的机会，你就可以永远高枕无忧。”
“你应该有一把自己的伞。”
……
隔日。
在法庭上，江离看到了站在被告席的江异。
他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像是鸡窝，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在看到江离的瞬间，双眼放出光亮：“姐！你终于来了！”
江离深吸一口气，双眼里十分寡淡，只是眼神象征性的看了他一眼，又缓慢地移到别处。
明显不想和他多言。
江异看她一副清高的模样，眼神中闪过嫌恶和不爽，但还是软著语气求情：“姐，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我们私下说不行吗？”
“这法庭上的都是外人，他们又不是你的亲人，跟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
他说到一半，又开始求饶道歉：“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从今以后咱们姐弟俩好好过日子，我再也不会给你惹麻烦！”
江离闭着眼睛静了静，努力不去听江异语气中的哀求和忏悔。
他不会改的。
他若是能改，早就在四年前替他还第一笔债的时候就改掉了。
是自己的纵容和原谅，是自己的心软和念旧，让他一次次的踏入她的雷区，一点点的突破她的底线。
就在这时，法官带着一行人走上来，让全场肃静。
因为涉及到江离的演员职业身份，陪审团并没有其他人，就连萧砚之也是中途走了进来，坐在最后一排。
法官先是陈述了一遍江异的罪状，清点了他之前敲诈江离的全部金额，又将那晚的情景再现了一次。
最后，法官看向江离，郑重地问道：“请问原告，被告以上数罪是否属实，可有修改更正？”
此刻，庭内一片寂静。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要江离此刻改一句口供，将敲诈金额部分降低，亦或者是否认那晚发生的所有，审判的结果就会截然不同。
一切，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江异此刻心急如焚，铐著的双手不自觉得握紧，反复的来回摩擦著，眼里几乎快冒出火光。
说啊！只要说出对他有利的供词，他就不用吃牢饭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江离轻轻抬起眼睫，最后深深的、深深的看了江异一眼。
好像在和什么进行着最后的割舍。
就这么一眼，江异忽然心里一紧，他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姐！”他忽然慌张的大喊：“姐，爸已经被你给害死了，你是打算把我也——”
“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