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李阎王又惊又喜,又不相信:“哥儿没怎么在奉天呆过啊,还能当这里的商会副会长?怎么会?”
“怎么不会?!”老张头一副不容置疑的腔调:“你别管大宝少爷在奉天呆的时间长不长,不管怎么说,他有裕东火磨,就已经有了加入奉天商会的资格,而能加入,就能被选为副会长,前些天,奉天商会有个副会长出缺,这个月底,就要补选,这事儿,我一早知道,昨晚上,我和张总办就曾一起劝过大宝少爷,利用今天的应酬,谋夺那个副会长的位置,可大宝少爷不愿意,说那太过功利,反而会让人瞧不起,不准我们提!”
“啊?”李阎王更不明白了:“他都不准提了,那又哪来的副会长呢?”
老张头笑得一脸都是褶子:“天道酬勤呗,所谓有心人天不负,自助者天必助!他虽不求,却自有人帮他‘黄袍加身’!”
见李阎王和林有还是一脸不明白,老张头凑前,细细的告诉:“大宝少爷今天的第三雕,本只是想广交朋友,不曾想,就这么一场应酬,且不说他为人的圆融、豪爽大方、彬彬有礼,关键是都输成那样了,仍能宠辱不惊,安之若素,重诺轻财,言而有信,让人不服都不行,可得人心了,最好赌的那个老陆,说从牌品见人品,他服大宝少爷的为人,提议这次的补选,就选大宝少爷为商会副会长,他这一提啊,其它五个人都附和,那个老汪,更是称赞大宝少爷的明心堂功德无量,那个说要入股裕东百货的老陈,说大宝少爷‘是真名士自风流’,相见恨晚,哈哈,反正,里头那六个,都是有头有脸商会里头能说得上话的,有他们合力捧着,这个副会长,大宝少爷已经做定了!这于我们裕东,可是大大的好事!”
林有和李阎王听了,互看一眼,都喜不自胜,兴奋的击掌欢庆。
明湖春的应酬,到吃完晚饭送毕客,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连轴转了一天,回张家的时候,志远疲态尽显,全然没有一点儿一箭三雕大功告成的兴奋,坐在裕东的玻璃马车里,就已经把身子靠在车边上,打起了瞌睡。
林有瞧着不好,暗里和李阎王打眼色,李阎王微微点头,表示他也留意到了。
到了张老爷子家,林有先跳下车,拧亮了电筒,边给志远打着亮,边关心的小声问:“哥儿人看着不怎么精神,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事,就是累了。”志远说着,起身下车。
说是这么说,志远还真觉得不大舒服,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坐得太久的原因,腰很酸,人也有发热的感觉,志远都担心,不知是不是肾里的石头又要兴风作浪了,一心只想快点上炕休息,但愿一觉醒来,所有不适都消失于无形,明天他还有极重要的“机密事”要做,徐常青已经到了奉天,约好了明天见面。
车盘高,林有伸出一只手,好让志远扶着借力。
这一扶之下,林有立即就发现了问题:“哥儿的手心有点烫啊,没事吧?”
“啊?哥儿不会是发烧了吧?”李阎王听了,也紧张了,马上凑上来,伸手要摸志远的额头,看是不是发烧了。
志远却把李阎王的手挡开了:“我说了,没事!就是累了,身上有点热,是因为喝了些酒,睡一觉就没事了。”
林有便道:“既是累了,早点歇吧,哥儿先回屋,洗脚水我马上端来。”
“嗯。”
志远想早点休息却不得,因为有个人已经在张家,候他多时了。
谁啊?
庆文秀的二儿子庆开心!
张九如先一步回了他爹家,一直在大门边上候着,这时就上前,小声的告诉志远:“庆开心来了,拎了些东西来,说是他娘知道哥儿来了奉天,打发他过来给哥儿拜个晚年,感谢哥儿对庆家的照顾。他已经等哥儿等了一个多小时了,我说天这么晚了,劝他明天再来,他也不肯。”
“哦?”黑暗里志远心里一动:“等了一个多小时?也就是,他是天黑后才来的?没张扬吧?”
“没!哥儿放心,我们家的人一点儿没张扬,而庆开心他自己,就更不会张扬了,他是‘罪犯家属’!”
“他人呢?”
“让在东厢小房间里坐着呢?哥儿见不见?”
志远略一沉吟:“见!”
今天上午见到了庆文秀,晚上庆开心就来访,不用说,肯定有事儿。
很快,庆开心被张九如引领到上房,见了志远,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董事长!”
志远人虽累,做戏倒也做全套:“啊呀,怎么还提这么多东西来,伯母也太客气了,快炕上坐!”
跟着对张九如道:“九哥,你去歇吧,这里聊完了,我让有哥送客,不烦你了。”
张九如就知事情不是自己应该听的,自己不能杵在这,赶紧应承,然后退下。
志远不信张九如?那倒不是,志远把张九如带在身边这么久,除了顾念他以前的恩义,也有真正的信任,只一样,张九如抽大烟,意志力怎么说也薄弱些,所以任何“机密事”,志远都不会让他参与。
打发了张九如,志远对与他同房的林有和李阎王使一个眼色,先一指房门,然后一指房顶,两人会意,退到门外,林有双手一托,李阎王就上了房顶,林有在门边守着,李阎王在房顶上“放高哨”。
屋里志远伸手示意庆开心上炕坐,然后自己也坐上炕,压着声音开门见山:“开心哥,有话就直说,不用客套,再别董事长董事长的叫,和从前一样,叫我远子就行,还有,外头守着的人,都很可靠,小着声儿,就可以放心说话,可是三大爷有话,托你来和我说?”
一句“开心哥”,听得庆开心百种滋味在心头,以前那个家境不如自己,在城里当学徒时常到庆家蹭吃蹭住的发小、对自己一口一个“开心哥”、和自己一起吃一起睡一起考讲武堂的“远子”,自打傍上了李熙,就飞上了高枝,如今家大业大,明心堂更是名动江湖,已经是多少人得仰视的成名人物了,而自己……
但庆开心对志远还是服气的,人家风光,那是人家真的有本事,当年,自己考来考去都考不上的东北讲武堂,人家玩儿似的,就考了个第一!况且人家虽然富贵了,可也没忘记庆家,在庆家最艰难的时候,担着风险,把他这个“罪犯家属”招进了裕东火磨,还给了个车间主任当,除薪水之外,每个月还有神秘的比月薪还高的津贴,几百号人的大厂子,除了张老爷子,就属他薪津最高,明摆着是远子自己贴钱养着庆家一家子!
何况,远子还于庆家,有救命的大恩。
庆开心听得志远说可以放心说话,又看看门外的林有,他知道这是远子的心腹,也就按志远说的,压着声音:“确实和我爹有关,今天下午我下班回家的路上,我爹悄悄来见我,说他有事马上又要回北平了,要我晚上过来见你,代他和你说三件事。”
志远点头。
“第一,”庆开心起身,给志远作揖:“我爹叫我,代他谢你几次三番的救了他,我爹说,他最介怀的,就是在农安县城的那一次,面对‘二活一’的艰难决择,你仍然选了放他出城,我爹说,每当想起,他心里就忒过意不去,说真的难为你……我爹交待,要我好好谢谢远子的救命之恩!”
言罢,庆开心一提棉袍下摆,就给志远跪了,吓和志远连忙起身双手去扶:“快起来,你这是干啥?三大爷是我的长辈,这礼我受不起!”
庆开心却执意跪下去:“我爹的脾气,远子你还不知道?交待的事要做不到,有我好受的!再说了,这也不是光为了我爹,也是为我自己——最早,是我不小心,见海山叔时被孙有文发现,让那家伙起了疑心,成天盯着海山叔,要不是你暗中帮我们除掉了孙有文,还不知会出啥事,每当想起这个,我都愧得慌!”
志远也是个练过的,虽然功夫比不上林有那样的高手,但对付庆开心,还是绰绰有余,发力将庆开心硬搀起来:“开心哥,说了,别客套!因三大爷的事,你一向少与人交往,生怕连累了别人,今天你这么巴巴的找上门来,定是有要紧的急事,快说正事吧!”
庆开心听了,也就点点头:“好!真让你说着了,我爹要我和你说的第二件事,就是土豆叔家遭难了,刘婶子已经急病了,想求你出手,救救他们!”
“哦?”志远眉毛一挑:“怎么回事?我可听说,刘婶子一家,早就离开奉天去投亲了,怎么就遭难了?快说!”
志远一直在暗中接济庆家,土豆的家属若非已去投亲,他是一定也要照顾的。这会子,志远知道自己错了,疏忽了土豆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