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对林有温言道:“可你也不能成个亲只在家里呆三天啊,好歹多陪嫂子几天啊!”
林有嗡声嗡气的:“元香的命是哥儿救的,她对哥儿感恩着呢,何况……昨晚大鱼到我家,和我说哥儿又瞒着人出去做机密事,和不知是谁去钻山沟了,我……我不放心!”
这才是林有今天就回来的真正原因!
志远立即喉咙里就是一哽!
我不放心!
因为怕自己有危险,有哥就连气都不怄了,巴巴的回来继续的守护着自己!
“有哥,一个月的婚假,这才过了三天……你如此的忠于职守,事事以我为先,我……”志远低下头,轻轻的:“谢谢……”
林有收回目光,什么也没说,继续背对着志远收拾灶台,看着林有的后脑勺,志远不知他是因为自己的谢意而感动了,还是仍生着气,不理自己。
志远既然立定了主意逼林有成亲,早就做好了互相冷淡一段时间的准备,但那天雪地里大鱼的一番话,让他对林有 有了更多的珍惜与体谅。
有哥明知自己并没有将他视作是最亲的人,可他最心疼的人,却仍然是自己……
珍惜真心对自己好的人,把有哥当成是自己的亲哥,可不能只是嘴上说说,得拿出些干货来,比如,想法儿和有哥尽快和好,让有哥能早些儿心情舒畅。上回为有哥不肯听话去绑宋世安老娘的票,自己把人家晾一边,冷言冷眼的诛心,搞得有哥白头发都出来,实在太不应该了。
看着林有的背影,志远的眼里,有了暖意,这是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为了这个人的舒心安泰,他愿意放下一些自己的骄傲。
志远装着讪讪的,却又嘴馋的模样,声音和软,还带点小委屈:“有哥……那面线,还有不?以前你给我做面线,都是一大海碗,怎么这回就只有那么小的一碗,两口就没了。”
果然林有抹灶台的动作,抹着抹着,就是一窒。
动作一窒,是因为林有,也是个明白人,细想一想,也就体会到了,志远此时对他的心意。
哥儿极言喜欢吃他做的面线,还这么温言软语的,还和自己撒娇,哥儿这哪里是在和他讨面吃,这是哥儿在讨他的好!
身为当家的哥儿,若真嘴馋了想吃,完全不用讨,可以“命令”。
林有心里便是一暖。
扭头就见志远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期待的看着他。
哥儿怎么就那么漂亮呢,不管打不打扮,往那一站,就是临风玉树,秀美多姿。
林有转回头,暗暗的叹口气,他自己也知道,不管想了多少报复的招,都是想想而已,他自己,真心的,对这小祖宗,是怎么的,也恨不起来。在家这几天,一边生他的气,一边却还总牵挂着他,怕自己不在,没人按时提醒他吃药,又怕没人管着他,那小祖宗为了贪嘴,会吃鲤鱼、公鸡等大发之物,把旧病又重新勾起来。
既然不恨,哥儿那副嘴馋讨吃的模样又让人看得心里暖和,便想着逗逗他!虽然还有一大碗面线就热在眼前的锅里,那是林有自己的晚饭。
林有再度转头看着志远:“你不是才在二进里吃过晚饭吗?一小碗不够,难道还想着一大海碗?”
林有先是装作嗔怪的瞥了志远一眼,然后逗他:“那面线哪里还有,春江的老刘,也就给我留了一副新鲜猪肝,回来做好,盛了你那一碗,下剩的全让他们给抢光了!连面汤都不剩!”
志远听了,想想那哄抢的场景,敢情自己之前听到的喧闹,是他们在抢面线吃呢!立马就黑了脸,愤愤不平的跺脚:“这群家伙!我没饱饭给他们吃么,竟然这么饿鬼投胎似的!”
林有站在那里,看着志远,这位明心堂的当家哥儿哟,生不生气,都好看。
林有忍不住微笑:“还说别人,哥儿你,不也是吗?”
被人说也是饿鬼投胎,志远有些羞涩的红了脸,可心里也有欣慰和得意儿——有哥终于笑了!
林有收敛了笑,又是那种淡淡的表情,可语气温软了好些:“哥儿既是想吃面线,就炕头上坐吧,暖和些。”
“啊?有哥,你现在给我做面线?猪肝还有?”志远立即自告奋勇:“那,要不要先烧水啊,我帮有哥拉风箱。”
林有打开一个锅盖,里头温着一大海碗的猪肝面线,林有把碗捧出来,又从边上筷笼里抽一双干净的筷子,小小的白了志远一眼,这个吃货,为口好吃的,风箱都肯拉,还突然就这么粘人了!
自己做的面线,被志远如此迫切的渴求,林有脸上绷着,心中得意,啥叫绝活?啥叫独一无二?这猪肝面线就是!离了我林有,你就是有钱也吃不上!
正要出言讽刺志远是只馋猫,突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的把话又咽了回去。
眼前这人是谁?明心堂主!明心四神名震江湖又如何,这人是四神的统领!
哥儿他聪明、敏感、善察人意而又知好识歹,他嘴馋自己做的面线不假,可肯拉风箱,可绝不是为了面线!和刚才一样,他是在讨自己的好!
昨晚,大鱼去了他家,把在雪地里哥儿抽闷烟差点烫了手和哥儿要胖子给他做猪肝面线的事都告诉了他。
林有只觉得,喉咙里,有点哽……
林有走到小火炕边,把原本想往炕桌上一墩的海碗,改为轻轻的放下,回身对志远道:“哥儿,你……你不用这么着……我……我受不起。”
“昂?”
“你嘴馋我做的面线不假,可肯拉风箱,不是为了面线吧?你是故意说这些,想我能开心些,是不?”
林有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感情:“你是当家,是哥儿!更要紧的,你是林家的恩人,大恩人!没有你,别说没有林家的今天,我们一家子包括我的这一条命,都不知在哪里!你真的不用这么着……你这么着……,我受不起!”
“……”被林有看穿了,志远站在那,讪讪的半低下头,那声音,小得和蚊子叫似的:“有哥,这个年,我知道你过得不开心,对不起。”
复又抬起眼,满眼的愧疚:“有哥,我知道,这个年,你为什么过得不开心,请有哥,原谅我的自私和过份,也请你体谅,我不得不那么做的苦衷。”
堂堂哥儿,这么当面给自己道歉,说“对不起”,那可怜巴巴、带着祈求和难过的小眼神,简直能要人命!
林有不敢再看,偏开了头:“别说了,我明白的,哥儿是顺天爷唯一的孩子,李大先生家唯一的男孩,兼祧两家的重任……我明白的……还有,哥儿最大的心愿就是重回顺天爷膝下,顺天爷眼里揉不得沙子,对人对已都要求极高,哥儿自然不敢不学好,不敢不在乎名声,我明白的……”
林有说得他自己都满心的难过,自己心里压着块大石头,可哥儿的肩膀上,也真的,不轻松。
“谢谢有哥体谅,你是真的在乎我、懂我的人!我和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不管我爹是否重新让我姓杜,在我心里,我都是杜志远!顶着杜家的姓,我确实格外的看重自己的名声,生怕辱没了我爹,辱没了杜家的门楣……我爷爷和我爹爹,救我养我、教我育我,深恩似海,我……”
志远心中难过,眼里一下子就有了水汽,说不下去了,顿了顿,只能以真诚道歉收尾:“有哥……对不起……”
志远的样子,看得林有好生的心疼。
林有早就心软了,这是当家的哥儿,是林家的恩人啊,却一而再的,和自己说对不起。他是在乎名声,可也在意自己的感受,会因为自己的不开心,而感到难过。
心软了,也就能更加客观的看待两人之间的对错,林有甚至在心里主动的进行了检讨:这件事上,哥儿是有自私做得不地道的地方,可终究,这错,是由自己的“不该”引起的。
林有的眼里,也有了水汽:“哥儿,别这么说……我……我谢谢哥儿顾惜我,怕我不开心,肯和我说这些……能得哥儿如此顾惜,我知足了,真的,知足了……”
林有说着,赶紧就转身奔灶台,装着收拾,拿起抹布,把已经抹干净的灶台,再抹一次,生怕志远看到自己眼泛泪光的样子,被人笑话自己眼皮子浅,还不忘轻声催志远:“哥儿,别站着了,你不是嘴馋面线吃吗,炕桌上那一大碗,够你吃的了,快上炕头坐吧,再放就凉了。”
志远深受感动,他知道,林有说“知足了”,意味着什么——林有不但不会再怄气,还从此“人畜无害”,不用自己再担心。
这可是最好的结果!
志远心情愉快,食欲也就来了,走到炕边,欣然的看着那碗面线,一边脱鞋准备坐上炕去,一边笑问:“不是说面线被他们都抢光了吗?怎么还有一碗?有哥你知道我最好这一口,专门给我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