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安有点急:“你们到底要咋样?你等着,我下来,你把我绑了带回县城关号子里好了,这里的兵就撤了吧,省得在这吓人。”
“别!”张慕轩得意洋洋:“人家日本人几百号人都在等,你咋就等不及了呢,别下来,继续得瑟,继续油盐不进,用不了多久,就有好瞧的!”
宋世安警觉了:“你说他们在等?等什么?”
就在此时,外围似乎有了动静,一架马车正由远而近,马车前后,还有四个满洲国军的骑兵护卫。
张慕轩仰头对门楼上的宋世安阴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你好好等着!”
说完,张慕轩跑回日本人的队伍里。
宋世安瞪大了眼睛:那马车停稳,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西装革履,走到日本人那些头头脑脑中间,又是躬身行礼,又是低声嘀咕交换意见,和张慕轩不同,完全不用翻译,显见日语极好,不是李纳李善德,又还会是谁!
日本人等的,就是他?为什么要等他?
很快,不是张慕轩,而是李善德,走到了吊桥前站定,夕阳满天,不仅为他投下长长的身影,还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金红暖色,晚风拂动着他的衣襟和头发,看得宋世安一时间,脑子里只有四个字:玉树临风!
“宋大哥,我又来了。”志远微笑。
“那又咋地?”宋世安嗤笑:“你来得还少?老子已经说了,你就算是说破了大天,这个日本人的县长,老子不干!人家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是到了黄河也不死心!你烦不烦?”
“最后来烦你这回,我保证!”志远笑意吟吟的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是只玉手镯,托在手上展示给宋世安看:“我想,明天宋大哥就会就任县长职,对吧?”
志远笑得得意,宋世安却是触目惊心,从门楼上飞跑下来,冲过吊桥,从志远手里一把抓过那只玉镯,看了几眼,其实他在门楼上,就已经认出了这是他娘的镯子,这镯子,他娘从来不离身的,娘年纪大了,身子发福骨头变硬,光是想想这镯子是怎么被人硬撸下来的,就已经心寒。
宋世安一把揪住志远的衣襟,厉声喝问:“你把我娘咋啦?”
“没咋地,令堂好好的,喏,那不是?”志远回头一摆下巴。
就见日本兵队伍那边,有人赶着马车出来,把一个麻包袋子,撂在了宋家大院大门和日本兵队伍之间,然后就把马车赶走了。
那麻包袋子距吊桥约二十多米,可距日本兵队伍,只有十多米。显见如果宋家大院有所行动,日本兵那边,可以更快处理或结果掉人质。
“瞧见没,那麻包袋子,里头的东西,是会动的,我可没伤害令堂,可是宋大哥,你娘年纪大了,可受不得惊啊,太君说了,给你五分钟考虑,如果你还不答应出任县长,他们一会要在麻包代子四周插小旗子作靶进行实弹射击,这不仅会让令堂受到惊吓,万一误中,令堂可有性命之忧啊……”志远一副担忧的模样。
“你!你竟然敢绑我娘?!”
宋世安两眼冒火,他是真的暴怒了,扑上去就打,志远是练家子,无奈才肾绞痛了一场,身体虚弱,加上宋世安武功好身体壮,几个回合下来,志远就落在了下风,被宋世安摁在地上痛扁,几无还手之力,要不是日本人那边响起警告性的一声枪响,让宋世安停了手,只怕是从此再不能靠颜值吃饭,用眼神撩妹了。
这一声枪响,把宋世安吓得跳起身,因为听响动,日本人在动他老娘!
宋世安抬眼一看,就看到日本兵那边,有个为首大官模样的人,一挥手,他身边几个日本兵,端起大枪对着那装着他娘的麻包袋子就是一个齐射,子弹打在麻包袋子边上,溅起朵朵泥花!
“不要开枪!”
宋世安吓得心胆俱裂,撇下志远,一边大喊着,一边向麻包袋子奔去:“别开枪!别伤到我娘!”
宋世安一动,日本人这边的人也动了,一排日本兵涌上,抢在宋世安之前,在麻包袋子前筑起人墙,大枪一横拦下宋世安,不准他接近麻包袋子,另一排日本兵就地半跪,端枪瞄准,随时准备射击。
之前送麻包袋子过来的马车,车把式是长嘴,这会子,早已从人堆里冲出,飞抢上前到志远身边,一手端着机头都己经打开的匣枪,一手伸张着,用身体护定志远,志远被宋世安打得鼻青脸肿,才从地上爬起来。
那日本军官又一挥手,几个日本兵又一个齐射,这一次,子弹落点比刚才那次更近麻包袋子,击起的泥石,不少都已经溅到麻包袋子上了,或许是被泥石击中以及极度的惊吓,袋子里的人扭动加剧,还发出发闷的惊叫声,听上去都已经不像是人声了,极之恐怖。
“别开枪啊!你们放了我娘,我给你们当县长!”
宋世安崩溃了!
母亲近在咫尺,却救不得,宋世安慌乱的扭头看了看志远,又看了看日本人边上的张慕轩,就近向张慕轩跑去,一边还急叫:“张慕轩!你快和日本人说,我答应了!”
宋世安被带到那日本军官跟前,宋世安给那个日本人的大官点头哈腰,嘴里不停的请求放了他娘,并保证,明天一早,就到县衙就任县长。
那个日本军官,柱着指挥刀,挺胸凸肚的站着,脸上是胜利者的笑容,笑里是七分自信的必得,三分对敌人的不屑。
跟在那日本大官边上的翻译,对宋世安道:“太君说了,明天就职的具体细节,要马上落实,只要你全答应,马上放了你母亲。”
宋世安听了,就问和谁落实,又指着凑上来的张慕轩:“和他?他算个什么东西!这犊子,从明天起,不过就是我手下的警察局长而已,要谈,也找个平头正脸的来和我谈!”
不但宋世安瞧不起张慕轩,日本人也瞧不起他,那个日本大官,一指正前方被长嘴扶着正走过来的志远,要翻译官告诉宋世安,要谈,是和“李商”(日语李先生)谈!
那个日本大官斜了张慕轩一眼,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他讨厌这个支那人,这人虽然卖力,可根本就不是能挑重担的料,往前拱有用?扶宋世安上位,利用其在本地的威望和实力,以华制华,使日本向富锦移民的工作能顺利完成,这是由满铁的特派专员李纳提出的建议,绑架宋母逼宋世安就范,也是李纳在操作,明天县长就职的细节,其实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宋世安这个县长,必须尽快平息民怨,帮助开拓团尽快安置下来,这当然是由李纳去和宋世安谈,张慕轩他知道个屁!
志远走过来,用日语和那大官商量了一会,就叫长嘴,把大车再赶过去,把麻包袋子放上车,然后对宋世安道:“太君答应,立即撤退,只留下国军在这里留守,看护令堂,这里说话不便,我和你进屯子,聊好了,我平安出来,这边自然把令堂归还。”
宋世安冷哼一声:“那就快点,我娘还受着苦呢!”
志远单独一人,跟随宋世安进了屯子,到了宋家,宋世安向他的两个亲信使个眼色,宋家的炮头大金牙和帐房先生莫志伟,立即就拢了过来,跟在两人身后,到两人进了小客厅,帐房先生跟进了小客厅。而大金牙则手上的双枪端起,守在门口,小客厅是宋家议事的地方,一旦大金牙这么在门口守着,闲杂人等,都不准近前。
志远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他知道一旦进了小客厅,就不用再做戏了。
所以,志远几乎是立即就变了脸!
“宋世安!”志远咬牙切齿:“我操你妈,老子叫你假戏真做!”
宋世安听得脑后有风声,料是跟在他身后的志远刚才被自己摁在地上胖揍了一顿不服气,在背后偷袭呢,急忙头一偏,堪堪避过志远砸过来的花盆,那花盆是门边高脚架上的兰花盆,细瓷青釉,花盆虽小巧,但连泥带花还是很有分量的,被志远一进门就单手拎在手上当家伙使,要被这下砸中脑袋,就算是练家子,也得砸懵了。
宋世安还没来得及骂人,就见青光一闪,李善德那犊子,一下砸空,竟然反手一抽,花盆又向他面门飞来!
“还不停手?!”宋世安一声断喝,手臂一格,宋世安不仅是个练家子,身形也比志远魁梧得多,想着自己这一格,不但一定能把对方手里的花盆格飞了,还能给对方小臂骨一下狠的,那李善德细皮嫩肉的,这下肯定够他受的,看他还敢玩偷袭这种阴招不!
可这一格还未使老,电光火石之间,宋世安看到了志远飞起的脚,快如闪电!
宋世安知道自己上当了,这李善德手上的花盆再怎么砸都是虚的,他脚上那招,才是实的!这王八羔子,力量或许不强,但竟然也是个高手,动作极快,而且岂止是出阴招,压根就是有心故意要使那踢裆的脏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