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走近森田,用眼斜着他,脸上不带任何情绪:,冷冰冰的,声音不高,但咬字清晰小声道:“土肥原机关长叫你马上给他打电话,你可以学我,就用二楼的电话,由总部的总机转接。”
森田的嘴角抽了抽,这条死老狐狸,声音不高,但咬字清晰,在场还有其他人在,不容他装傻充愣。
森田凶狠的看了李熙一眼,就走了出去。
以森田的职位,平时是不能越级给土肥原打电话的,他想不到他第一次能和特务机关长通电话,竟然是因为那个支那人!
这是耻辱!“爸……救我……”已经醒过来的志远,有气无力的喊叫着,李熙去而复来,让他又看到了希望。
李熙在森田一堆手下盯视下,走近刑凳边,依“规矩”没有动手立即去解除志远的束缚,只是对志远温言道:“善德,别怕,也别说话了,留点力气,爸会一直陪着你!”
不一会,森田贞男回到了刑讯室,黑着脸,看到志远依然还绑在刑凳上,脸不由得更黑,心里恨死了李熙,那一只做事滴水不漏的老狐狸,真叫人无处下嘴。
森田用日语对李熙轻声说了声:“对不起,请原谅我的鲁莽。”
说的是道歉的话,甚至还头一次对着李熙弯腰深鞠了一躬,但表情却倨傲又儿戏,眼睛也斜向别处,正眼儿都不看李熙。
李熙脸上倒还挂得住,他的涵养,可是连一向不喜欢他的杜海山,都不得不佩服的。何况森田的高傲正是他要利用的愚蠢,刚才他就是因为煽起了森田的心火,使得森田失控当众呼了他一巴掌,他才有由头去告森田的黑状并能把他给告倒。
“几时移交?希望森田课长能尽快。”李熙的语气,不温不火,让人发不了脾气,又无法回避。
森田恼怒的看了李熙一眼,他知道李熙问的是什么,这个可恶的支那人,不但让他被土肥原好一顿臭骂,还必须停止对李纳(志远在李熙家的名字,姓李,名纳,字善德)的刑讯,并必须将李纳,立即转交给首都警察厅看押,理由竟然是自己有公报私仇之嫌,必须立即回避。
把李纳交给首都警察厅,以李熙的影响力,森田知道,李纳肯定能逃出生天,森田可是一万个不甘心,让李熙这老狐狸得了意!何况,李纳是他的学生、他的犯人,人要去了首都警察厅,他的面子可就丢死了。
“现在天晚了,警察厅那边早就下班了。让贵公子今晚在这里多留一晚,明天一早警察厅那边上班了,我就把人转过去。”
森田推托,如果人还在这里一晚,他还有时间撬开志远的嘴,不准用刑是命令,但如果犯人开了口,用刑就是正确的。志远所说的燕九,或者真有其人,可是河边现场经过察看,是三个人的痕迹,除了志远和燕九,第三个人疑点颇多,谁会半夜三更的跑河边去?这人把志远送回家竟然还不留姓名就走了,森田就不信这里头没东西!
何况森田判断,志远已经快崩溃了,撬开志远的嘴,已经不是难事!因为忌惮李熙的身份,他一开始就选择了具有虽然经过多次用刑,能使受刑人的神经系统与心脏机能受了重伤而表面却看不出多大伤痕的电刑,而志远对电刑的耐受,明显已经到了极限,今晚上等这个让人讨厌的李熙离开之后,对志远再上一、两轮电刑,或许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警察厅有人值班的,何况只是移交一个人,又不是多大的事。森田课长如不便,那边我帮你联系。麻烦森田课长现在就把人移交过去吧。”
李熙一步不让,而且森田要把孩子留此一晚,其包藏的祸心,李熙洞若观火。
情势的发展会有什么变数,难以预料,李熙很明白,此时和森田贞男顶硬,很有可能为自己召至大祸,但他也更明白,眼下,只有他一个人能守护志远,他哪怕只是退一步,孩子在森田手里都将是死路一条!
森田贞男看着李熙:“移交不只是那边,我这边也要具结,李部长,我现在就有急事要外出,实在不能立即办理,明天吧,我答应你,明天一早,明天八点警察厅那边一上班,我立即就把人移交过去。”
森田贞男一本正经的耍赖皮。
“森田课长身负重任,既是如此,那请允许我今晚在这里陪伴照顾犬子,犬子向来身体不好,之前又被人在河边打至内伤严重,现在精神状态又不好,实在需要家人的照顾和陪伴,也需要及时的医治,不然恐有性命之忧,我想森田课长一定会应允我今晚在此陪伴,并会派遣医生,对犬子进行医治的吧?”
李熙眼镜后的眼睛,闪着温和的让人无话可说的光,但说出的话,却让森田心里,恨恨不已。
因为李熙又谦卑温和的加了一句:“关于陪伴和医治,如果森田课长为难,要不要我再去给土肥原机关长,打一个电话?”
森田真恨不能一巴掌就把这只老狐狸给拍到墙上去!冤枉自己公报私仇,告自己的黑状,让自己被土肥原骂,现在还他妈的一副假惺惺为自己着想的模样!
李熙之前的那一个电话,就已经让森田被土肥原骂了个狗血淋头!
土肥原骂他不讲策略、胸无“日满亲善”的大局,做事不经过大脑一味蛮干,简直有辱职位和身份,甚至骂他鼠目寸光、瞎了狗眼,竟然看不出李熙的特殊性!
土肥原说,李纳不是之前被他活活打死的金致一,因为李纳的保证人,不是一个区区的首都市长,而是有多重身份的李熙!金致一的叔叔是长春市市长,大不了是个满清皇族,再尊贵也不过是个支那人,但李熙不但是满清皇族的“额附”,还有多年之前就出任日本特务机关顾问的胆识和眼光,是日本帝国多年的“难得的老朋友”,更有满铁撑腰,他和满铁总裁内田康哉好得可以穿同一条裤子,李熙还有经世之才,能把新国家的经济搞得欣欣向荣。之前金致一事件,已经是搞得那些满清遗老遗少们诸多怨言,为此森田已经受过降级的处分,土肥原质问森田,“你是不是一个只会重蹈覆辙的蠢货?!”
“不用了,就依李部长所请,机关长事务繁忙,不宜再打扰。”森田赶紧答应,开什么玩笑,岂能让这老狐狸再去告自己一状!
但森田也不是个吃素的,压下心火,以退为进:“李部长是个家庭主义者,爱子之心切,我是感同身受!就按李部长要求,但陪伴和医治,只能在牢房里进行,牢房条件简陋,委曲您了。为确保李部长不被串供的嫌疑所困扰,今晚的陪伴,牢房里会有工作人员全程盯守,这个……请李部长谅解。”
李熙沉着而淡定:“森田课长客气了,谢谢!你这是为李某着想!”
说完,看一眼志远,转头示意森田。
森田只好手一挥,叫过两个手下,给志远松绑,命他们把人送到单人牢房,并在今晚,在牢房值守。
志远手上的束缚一松开,就死抱住了李熙的胳膊,好象怕李熙会飞走似的,刚才森田和李熙斗法,他听了心里已是几起几落,李熙若是退让离开,他今晚简直就是死定了。他不怕死,可森田能让他生不如死!
到全部束缚松开,人下地时,志远的脚点地,还没站直就软在了地上,因为电刑,他的双腿这时竟然是软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闹哄哄的,森田可没眼看,出门招了两个手下,另处去细细吩咐一番,他已经想到了,阻止志远转警察厅的方法。为此他才表面就范,暗渡陈仓。只要志远在自己手里,李熙那老狐狸就得给他点头哈腰,不然,他就把志远往死里捏!
土肥原虽然在电话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可也明确的表示,支持他的工作,肯定他“事不避难”、“勇于担当”的工作热情,其中的奥妙,森田贞男心领神会。
李熙再怎么了得,也不过是个支那人!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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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里,志远被抬放在了只铺了一张草席的地台上,牢房并没有床,这地台,就是“床”了。
李熙毫不犹豫的,就脱下了他那名贵的西装,为志远盖住下身,既是保暖,也是遮羞,孩子上身只剩下衬衣,还是又脏又臭的,下身更是可怜的被森田扒了个光,裤子都不知去哪了。
扒完外套又急不可待的把背心马甲给脱了下来,给孩子盖在肚子上。
志远躺着,双手乱捞,李熙才给他盖上马甲,手就又被志远抓住。
“爸……”志远的双手,还一直在抖!
李熙把志远的双手,温柔的包在手心里暖着,他很理解孩子这会子心里的恐惧和对自己的依赖!
李熙柔声道:“善德,别怕,没事了,没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