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山紧盯着李阎王,提枪的手只能慢慢放下。没法,因为李阎王明显占着上风!
“把枪扔了!”李阎王又命令道。
海山瞥他一眼,没说话,然后手一松,枪就掉在了地上。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海山注意到,李阎王平举端枪的手,自始至终,都稳如泰山,这李阎王,决不可小觑!海山知道,上策是先稳住,李阎王这人,眼神带杀,心毒性狠,惹毛他可没好处。
李阎王为人狂傲,一向目中无人,但并不等于他不谨慎,虽然已经占尽上风,仍是冷冷的下令:“把枪踢一边去!然后慢慢转身滚!”
海山眼里放出更强烈的精光,堂堂顺天菩萨,岂可屈服于李阎王的淫威之下!他准备借机反扑了,把枪踢一边?哼!被他踢起的枪,将不会是踢到一边,而是将飞起正中李阎王的面门!
海山的神态,志远再熟悉不过,他知道,他爹准备放手一搏了!
海山还没动,那边李阎王已经是一声闷哼!跟着李阎王就又再退开了两步!
李阎王的这次后退,不是因为海山,是因为志远!
被他护在身边身下的志远!
志远虽然被反绑双手坐在地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可出脚却是又快又狠,可能是因为一直摇头要李阎王放下枪李阎王不听,那小祖宗怒了,冷不丁的狠狠的踢了李阎王一脚小腿骨,小腿骨正面没有任何肌肉的保护、最脆弱的一个部位,要不是李阎王是个练家子,注重这个部位的抗击打练习,这一下能让他疼得倒地上去。
李阎王人退开了,端枪的手依然很稳,小腿骨疼得钻心,疼劲稍过,忍不住上前一脚把志远踹倒在地,没好气的骂志远:“妈了个巴子的!你他娘的还知不知好歹?他要捅死你的时候,你他娘的怂包得两腿只会蹬地,都不敢蹬他!老子是来救你的,你倒铆足了劲踢老子!”
李阎王来气了,真想再踹志远几脚,可见志远倒在地上滚着,连坐起来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终究是再下不去那手。
妈了个巴子的,打他心疼,不打他自己浑身疼!
李阎王气得气息都粗了,可还是可怜志远,一手执枪仍指着海山,一手握着枪半蹲着,在志远的背上扶了一把。
志远借这一下之力,支起了身子,跟着身子一转,先换成跪姿,双手反绑不能借手之力,只能艰难的、摇摇晃晃的,慢慢站了起来。
志远只感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腿很软,很想不再撑着倒回地上去,可他不能倒!嘴被海山用他的两只袜子塞得死死的,吐不出拔不掉,不过就算是不被堵嘴,也没用,一个爹一个李阎王,都不会听他的!
李阎王握枪的手,依然很稳,可他的眼中,却有了水汽!
海山身体依然充满了张力,那支短枪,就在他的脚边手下,随时可以发动,可海山,没动,眼里,也不自觉的,有了水汽!
月光下,李阎王的枪口和海山的身体之间,横着个身体一直在打晃却一直在勉力坚持的杜志远!
海山喉哽眼热,胸如潮涌,他想起当年落在三江好匪首大秃头手里时,面对大秃头手里那根让人恐惧、一鞭下去就鲜血飞溅的三角鞭,才三岁的志远,竟然伸开双手,就那么护在自己的身前,弱小,但倔强。
铁石心肠的李阎王,眼里也慢慢有了泪,对着志远,说出来的话,声音都变了:“你他妈的,就是个傻子!”
李阎王先认输了,慢慢的放下了端枪的手,略一犹豫,咬了咬牙,就插了枪!他不忍心,看哥儿再晃下去,哥儿已经明显快顶不住了。
李阎王插了枪,便是发动的最好时机,可海山并没发动,此时乘人之危,海山做不出来。
面对李阎王的志远,看着李阎王,眼里闪过一丝欣慰和感激,跟着眼神就涣散了。
李阎王已经插了枪,志远人松了劲,再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人向后就倒。
海山眼睁睁的看着,李阎王抢上前去,在志远倒地前抱住了他,原本这个抱住孩子的人,应该是他这个爹!
海山痛苦的压抑着冲上去抱着孩子的冲动,他来这里的目的,是清理门户!
志远慢慢醒过来了。嘴里的臭袜子被李阎王拿掉了,反绑的双手也解开了,人舒服了一些,呼吸通畅了一些,最主要是人躺下了,体位放低,脑袋供血有了改善,人没那么晕了,志远喘息着,挣扎着努力又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李阎王因关切凑得极近而放大的脸,志远喘息着,就扭开头,用目光,去搜寻他的爹爹。
看到了,那个熟悉魁梧的身影,爹爹正冷冷的看着自己,一脸的寒霜。
志远才想叫一声爹,突然腑隔里有什么东西一涌,嘴里一甜,一大口腥血就喷吐而出。
“哥儿!”李阎王跪在地上抱着志远,心疼的叫着,小心的把志远抱扶成俯位,方便志远把淤血吐出,他知道血是得吐出来,人才会舒服些。
海山别开了脸,他不忍心看。
志远嘴角还挂着血涎,就自揪着李阎王的衣襟借力,翻过了身子,向海山哭道:“爹……你为什么……不信我!”
志远委曲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爹爹不相信自己,只相信他看到的表像,问都不多问一句,就要捅死自己!难道自己在爹的心里,就那么不堪,是个为了荣华富贵就会丧尽天良的人?
不提这个“信”字还好,一提海山就来气,因不忍心看别开的脸,猛地就转了回来:“信你?当年,你死乞白赖的要我信你,信你不会白读了圣贤之书,信你不会忘记你爷爷和我对你的教导,信你就算是跟了李熙还能守心持正,老子就是因为心软信了你,才放手让你跟了李熙,结果,你跟着李熙投到了日本人的怀里,充当鬼子的走狗,成了个丧尽天良的汉奸!”
“我没有丧尽天良……”志远只辩了这一句,就委曲得再说不下去,嗷嗷的哭了两声,腑隔里热流又是一涌,就不得不俯过身去继续吐血。
“不要!”志远突然惊叫,因为他呕吐的瞬间,李阎王左手仍抱着他,右手就已经又抽出枪,指着海山!
志远双手乱抓,可人早就软了,哪里有力气能撼动李阎王端枪的右手。
板不动胳膊,就去李阎王面门上乱抓,还插李阎王的眼睛!
李阎王左手反手一按,把志远窝死在自己左大腿上,跟着就骂志远:“你他妈的,脑壳有包!你说他是个永远也不会害你的人,可他现在,要杀你!你他妈的还犯傻?”
志远一边挣扎一边狠劲的叫嚣:“不管他是不是要杀我,都是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永远护他周全的人,你再敢用枪指着我爹,我咬死你!”
李阎王的左边小臂,如铁箍一般制压着他,志远如何努力想仰起身子都不能动半分,更别说咬人了。
志远没法,大哭:“李大哥,我求你走吧!别管我了,没有他……根本就没有……我……呜……”
李阎王又气又痛,就在这分神的一瞬间,持枪的右手腕被一个东西击中,力道极之快速和霸道,只听得“咚”的一声响,手里的枪落在地上,正砸在一块石头上。
击中李阎王右腕的,是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李阎王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海山以脚突然点地,跟着就有一个黑影飞向自己,那动作快如闪电不说,这准头更是没谁了!
李阎王抬起眼,眼前的海山,手里端着枪,正指着他的脑袋。
几乎是在石头飞向李阎王的同时,海山弯腰捡起了脚下的枪!
李阎王的右手腕,刚才是一麻,现在这个时候,才开始疼,钻心的疼。
形势一下子逆转,李阎王右手慢慢的下垂,搭在志远的身上,李阎王恶狠狠的也是冷冷的看着海山,海山武艺之好,远超出他的想像,真的无话可说。
志远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他爹手里的枪狗头张着,随时可以对李阎王勾火!
“爹……别开枪啊!”志远哭着求海山:“李阎王名声是臭,可他的人,其实也不是那么坏,只是世人不懂他罢了。爹要杀的人是我,不是他,求爹让他走吧!”
李阎王听了,心里是又气又感动,要不是志远这小王八蛋捣乱,他会落在下风?李阎王恨不能掐死这小王八蛋!可这小子,向来都嫌弃自己名声不好,可这会子,竟然为自己向海山求情!这让李阎王心里感觉,今天,自己就算是交待了在这里,也是值的!
反正已落下风,李阎王干脆坐在地上,左手改制为抱,双手把志远抱定,好让志远舒服一些。
海山端着枪,不屑的一撇嘴:“他李阎王的名声臭,你这个汉奸名声就好?我呸!蛇鼠一窝!”
海山迈前一步,枪口始终指着李阎王的脑袋,他不能给对手任何翻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