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黑影扑向志远,一下子就从身后锁住志远的脖子时,志远的反应还是很敏捷的,第一时间就向后一个肘击,肘击加挪步砸裆或踢小腿,这是他爹爹海山教给他应对身后锁脖的方法,他曾经在王志军等手下人身上试过,他爹教给他的这个法子,能很好的反制身后的敌人,百试百灵。
可志远以为必中的那个肘击,却打空了,几乎是同时颈侧就被人砍了一手刀,志远眼前一黑立马就晕了过去。
从身后袭击志远的人,是杜海山!那个肘击,当然会打空,海山怎么可能会被他教给儿子的招数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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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远是痛醒的!
两颊火辣辣的,有人在用力的扇他嘴巴子。
嘴里是血腥的味道,要不是嘴里塞着布,就不只是两腮了,嘴唇都要打破。
“醒了?”见志远睁开了眼睛,打他巴掌的那人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被反绑了双手并塞着嘴的志远。
到志远缓过神看清眼前的人竟然是他的爹爹海山,挣扎着就坐了起来,嘴里呜呜有声,神色极之激动。
可他才坐起身,就被海山当胸一脚,又给踹躺在地上。志远再坐起,海山这次不是踹,而是当胸狠踢,,这一脚比刚才那下力道更狠,志远整个人都被踢飞了!
志远只觉得胸口巨痛,眼前金星乱冒,跟着喉咙就是一甜!
虽然嘴里塞满了织物,还是有热流流出了嘴。
志远喉咙里呜咽着,忍痛慢慢支身坐起,震惊又悲痛的看着打得他吐血的爹。
不远处,秋月下一条水带波光鳞鳞,那是长春的伊通河,海山把志远打晕后把人反绑着手塞上嘴,然后顺伊通河扛来了这里,之所以选择这里,不但是因为这里灌木丛生极之僻静,更是因为这里,有一条黑呼呼深不见底的深沟,完事后方便抛尸,不用再掩藏尸体,这时已经夜深了,海山还急着要赶回“卢记”馒头铺,和张瑞年的朋友一起,在凌晨用粪车把庆三爷运出长春。
明亮的月光下,海山的眼神严峻冷厉:“父子一场,我不背后捅刀子,让你死得明明白白。人可以选在哪里讨生活,但却无法选择生你养你的父母,无法选择你的祖宗,你身上流的是一个中国人的血,可你却寡廉鲜耻,为虎作伥,当了特务,坠落成一个汉奸,帮着日本人残害自己的同胞,真是死有余辜!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海山从腰间拔出匕首,走向志远,一边还愤愤不平:“三哥打小疼你,你倒带着人抓他抓得起劲,我们老杜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志远满眼惊恐,拼命的摇着头,发出狂乱的呜咽,双腿乱蹬,但却不得章法,不但没能让他的身体后退多少,更加是阻挡不了海山。
海山才要从地上提起志远,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突然,听到左前方有异常的响动,那响动虽轻微,却能让海山如临大敌,海山立即扔了刀,刷的就从腰间把从志远身上缴获的马牌撸子给拔了出来。
海山闪身在一棵树后,迅速的扫视四周,又屏息侧耳细听,竟然没发现对手的位置,海山心里一凛,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个高手!
他肯定他刚才听到的那一声轻响,是短枪顶开机头的声音!
正自惊疑,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别动,把枪扔了!”
海山没动,竖着耳朵分辩着身后每一个细小的动静。
志远比刚才更拼命的摇着头,发出要死一般的呜咽声,却不是对着海山,而是对着身海山身后的人。
海山猜到了身后是谁,慢慢垂下手,但并没有把枪扔了,心中虽然惊骇,表面却一点不慌,轻轻冷哼一声,问:“李阎王?”
身后那人讥诮的笑声:“好眼力,好记性,一面之缘,就能记入住我的声音,有两把刷子!”
海山慢慢的转过身,江湖上称李阎王是东北绿林第一快枪手,这李阎王玩枪玩得出神入化,海山不得不陪着小心,自己武艺再高,也神仙难躲一溜烟,三哥的事还没了,他不能交待在这里。
月光下,海山看到李阎王气定神闲,而他端枪的手,很稳!
这李阎王还真名不虚传。
若以名气论,李阎王的名头,可比顺天菩萨响多了。
“你想咋的?管人家的家事?”海山紧盯着李阎王。
李阎王一笑:“没错,还管定了!要不是为了哥儿,还真没有谁,能让我这么一直端着枪。”
海山明白李阎王这话的意思,意思是他很看重很紧张志远,他的枪法,又快又准,拔枪一甩在人家的眉心上留个血洞是他的招牌动作,若非他特别看重的人,不至于让这个快枪手小心的一直把枪端在手上。
海山冷笑一声:“端枪在手又如何,你觉得你就一定能打中我?听说当年,你就是闪转腾挪,让别人的枪子竟伤不到你,才被人吹得神乎其神。闪转腾挪,会的可不只你一个,我碰巧,也会一点!”
李阎王轻笑,端着枪的手依然很稳:“你可以试试,我保证,不但能中,还一定是眉心!”
海山的眼里,放出了狠厉的寒光。
李阎王心里不禁有点怵,海山的功夫他听王志军说,近年已经越发炉火纯青,面对这样的高手,打中他自信还是有把握的,但能否正中眉心,可不好说,人家会闪啊!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有志远的呜咽声。
李阎王看了看志远,慢慢的放下了平举着的端枪的手。
跟着举手示意,让志远不要作声。
然后向海山开言,声音比之前软了好些:“老爷子!我是个想进熙德堂,哥儿却不肯收的人,差不多,就是个外人,可否容我,说句公道的话?”
海山冷冷的:“说!”
“老爷子,自古有罪没罪都得先过堂,认罪划押了才砍头,你说哥儿是汉奸,要哥儿的命,不能这么堵着他的嘴,不让他说话吧?兴许里头有苦衷或冤情呢?你是不是也应该听听哥儿怎么说?”
“用不着!”海山狠狠的用眼剜着李阎王:“他当特务当汉奸是我亲眼所见,不但不羞愧,还领头欺压中国人,屁颠屁颠的冲在前头,对着平头百姓使威风,要人家全部都蹲下,不准动,说敢跑的就要吃他的枪子!”
志远听了,马上对着海山拼命的摇头否认,他可真的是冤枉死了。
李阎王看志远一眼,哥儿上的那个干部培训班的真实性质,他原来就已经多少有些瞧科,这两天他一直暗中跟踪志远,看得更透了,他也不喜欢哥儿跟着鬼子混,但他相信,哥儿肯定有他的苦衷。
李阎王像是自言自语,但语气坚决:“反正我是不信,哥儿会是个狼心狗肺的人,如果他那样的,都算是狼心狗肺,那这世上,再没良心这个东西!”
然后看着海山:“老爷子,刚才你要杀哥儿,可当哥儿看到我举着枪对着你时,他拼了命的叫,对我猛摇头,你都要杀他了,可他却不让我杀你,这是良心还是狼心狗肺?老爷子,谁不怕死啊,那可是他自己的命啊,反正,我自问,要是换了我,我可做不到!老爷子,这可一样是你亲眼所见啊!”
海山没说话,因为他确实也看到了,无话可说。
李阎王又道:“老爷子,之前在马路上你杠起哥儿时,我完全就可以给你一枪救下哥儿,之所以没甩你一枪,是因为听林有说,哥儿对他说过这么一句话,哥儿说,老爷子是一个永远都不会害他的人,也是一个他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护之周全的人!我怕真甩你一枪,他和我没完!”
“别说了!”海山粗暴的打断李阎王,“他对我,或还有些孝心,但明知我最恨汉奸,却还是当面人背后鬼,瞒着我去当了特务,把老杜家祖宗十八代的脸,都给丢尽了,这就是最大的不孝!他丢的,不只是孝义,更是民族大义,帮日本人作恶,就是自绝于我,自绝于杜家!他是我养大的孩子,没有我,根本就没有他的一条小命在,现在,我要收回这条我给他的命!”
听海山说要收了志远的命,李阎王立时眼里放出那能把人看毛了的光,阴阳怪气的对着海山叫道:“老子没听错吧?要真不喜欢哥儿跟着日本人,不让他跟就是了,顶多打骂一顿,要他的命?你脑子没被驴踢吧?至于吗?!犯得着为那些虚名、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咋看你们杜家,就要了自己儿子的一条命?这可是个宁肯拼了命也要护你周全的好儿子!”
海山又一次明说要志远的命,可志远却仿佛只在意海山的命,坐在地上,一衣襟的血,对一直端枪对着海山的李阎王,尽力的一直瞪眼睛一直猛摇头,嘴里呜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