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剩说着,用尾指挑了一点点药粉,涂在自己被志远划伤的地方,然后在志远面前蹲下,拉过志远的手,把油纸包放在他手里:“不想我帮你敷是吧,那你就自己来,赶紧的,这东西调了就得立即用!”
志远亲眼见李狗剩把药在他自己的伤口上用过,看来是好东西,下来还要和这恶人斗,也顾不得恶心不恶心了,把药粉全抹在了自己的伤重处。
抹完,斜着眼前的李狗剩:“你到底,想咋滴?”
李狗剩冷哼一声:“问得好!你给我听好了!你小子,竟然敢叫人在金凤家偷袭我,本来是要活活的干死你的,但看你,人还不坏,老子今天就大人有大量,放你一马,你小子,若敢挑唆林有和大鱼和我过不去,或是再敢对我使坏,再落老子手里,老子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志远眉毛一挑:“你以为,你在金凤家被人偷袭,是我主使?”
“不然呢?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会掳你?你小子虽然对老子言语不敬,但老子也还没那么小气!”
志远冷哼一声:“我叫人在金凤家偷袭你?你怎么知道是我?而不是你的仇家?”
李狗剩听了一愣,死盯着志远:“不是你?我在金凤家落脚,只有你知道!”
志远冷笑:“只有我知道?哼!堂堂李阎王,一脑子狗屎!我能查到的东西,你仇家查不到?我要是叫人在金凤家偷袭了你,一击不得手,我会大摇大摆的一个人在外头晃荡、保镖都不带一个?我知道金凤家的事,还以为你和那些人交过手,知道他们是你的‘老熟人’,还以为你被仇家追杀得离了长春,原来你把帐全算在了我的头上!”
志远既恨李狗剩的愚蠢,也暗骂自己的大意,金凤家的事他是知道的,他怎么就没想到要防李狗剩可能误会是他下的手?
李狗剩先是愕然,跟着就醒悟了,咂咂嘴,点头道:“不错,是我错怪你了,不是你!如果是你,必然巴不得我死,刚才你就决不会把我从坑里拉出来!”
志远上下打量李阎王一眼,仿佛这会子,才认识这个人似的:“能想到这个,还行,不是个笨的。”
“你这是……在夸我?”李狗剩涎皮赖脸的笑着,把身子前倾,往坐在地上的志远跟前凑。
志远哼了一声,本能的把身子后缩,原以为李狗剩会为他的误会而道歉,却不想李狗剩满脸邪笑,还死盯着自己,仿佛自己是一道他即将享用的美味!
志远心一惊,手在身后悄悄摸索着,期望能摸到个石头什么的,李狗剩敢妄动,他就砸他一脑门!
“手缩回来!”李狗剩笑着说,语气不是多严厉,但他越是笑,志远还真的越是怕。
不但手不敢再动了,连口袋里放的几块石子,也被李狗剩搜了出来扔得老远。
李狗剩啧啧有声:“口袋里这些石头子,原来是想招呼在我的头上的吧?你小子胆子倒不小,见到李阎王,不是撤丫子有多远逃多远,竟然还想着和我对着干呢!你干得过老子吗?真是寿星老儿上吊——找死!”
李狗剩为啥对着志远满脸垂涎三尺的笑?
因为眼前这小子,并没有指使人在金凤家偷袭自己,他那一颗要跟随志远的心,就又活泛起来了,只是如今,少了要志远做自己的箭垛子的心,更多的,是想能和林有大鱼他们一起,跟着这李哥儿,过几天真正开心的日子。
刚才志远骂他“堂堂李阎王,一脑子狗屎!”,他虽然心中不忿,但多少也有些认同。他也知道,自己没读过书,脑子确实是有点不够使,曾经轰轰烈烈带队打下佳木斯,没过多久就被人算计水尽鹅飞,他明白,自己只能为将,不是帅才,得找对的人“靠窑”才成,而他觉得,眼前的李善德,就是那个“对的人”。何况此人手下现在已经有了林有和大鱼那样的高手,有他俩相伴的话,那自己以后,晚上可以睡个囫囵觉了。
想着以后有好的东家,有真正的朋友,他心里美!
李狗剩换了个正形,清清了喉咙,神态认真,语气和缓,一本正经的问:“李哥儿,刚才,你为什么要救我?”
志远看李狗剩一眼,这杀坯说话,要么是趾高气扬,要么是恶狠狠的,还少见他这么认真。
志远不正面回答,而是反问:“李二爷,你既然以为是我找人在金凤家暗算了你,你是个从来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人,为什么不杀了我?把我扔下了,怎么又回了头?以为我被土埋了,还那么发了疯似的想把我从土里刨出来?”
李狗剩眼神一暗,因为什么?因为自己命苦,从来就没遇到过一个好的东家,也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志远双眼瞬也不瞬的盯着李狗剩,一直强势的李狗剩,这会子,倒顺下了眼睛:“因为你是个好东家,我打小命苦,从来就没遇到过一个好的东家,我不想让林有和大鱼他们失了你,我把他们当朋友的……”
“还有,”李狗剩抬眼看着志远,声音都有些嘶哑:“我昨天看到你带着那几个放马沟的孤儿回熙德堂,你要死了,我怕他们,没人养活……”
志远大瞪着眼,他再想不到,李狗剩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两人都没再说话,半晌,志远才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想不到,残暴不仁的李阎王,身上竟然还有人性……”
李狗剩听了,呆呆的看着志远,心里那个翻腾……
自他成名,他被人骂“没人性”的次数,太多了,他压根就不在意,相反如果有人说他“有人性”,他反而会认为那人是在拐着弯儿骂他,他一定会敲碎他的脑袋!
可这话由眼前这人嘴里说出来,却让他心里,说不出的受用,他发现原来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懂自己、肯真心的了解自己的内心,是件很让人动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