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剩把绳子解开,将志远从麻包袋里拖出来,但李狗剩却没有去扒志远的衣服,而是慢慢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李善德,人还是昏迷的,双眼紧闭,衣服凌乱,可那一张脸,却依然纤尘不染,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不知怎的,看得李狗剩都呆了。
他知道,要么第一方案,要么第二方案,无法折衷,这人连抱一下都炸毛,决无被他奸了不和他拼命的理由,他李狗剩做事也不会拖泥带水,自留祸患,可要杀了此人,他真心不舍。
一时间,和这人相关的点点滴滴俱涌心头,看着这张脸,越看越心生怜惜,不忍加害。
怎么办?抛个大洋看看正反来问问天意?流亡途中,每当没了方向时,李狗剩经常抛大洋定走哪条道。
抛个屁!
这李善德和自己翻脸之后,自己曾经心里发誓:“等老子把你逮到手,到时老子不插.暴你,跟你姓儿!”,而眼前这人,却正好也是姓李,这就已经是天意!!
像这小子这样的人,这世上已经不多了,就饶他一条狗命!
李狗剩一跃而起,把志远塞回到麻布口袋里,扎紧袋口,然后对着麻布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这是李善德,胆敢轻慢他李阎王、暗算他李阎王的代价!
“咔嚓”一道电闪,跟着就是一声炸雷,狂风骤起,跟着就是大雨倾盆!
雨水把李狗剩才有的那点复仇的快感,冲刷得无影无踪。
野地里无处藏身,离他不远处就有棵大树可避雨,他的马也系在那里,以他的脚程,抬抬脚就到,秋天的夜雨可是入骨的寒,可他却不愿挪窝了,任雨水把他浇成了个落汤鸡。
不知怎的,从来就习惯了以牙还牙的他,竟然突然牵挂起他拳脚相向,痛殴一顿后,被他装在麻包袋子里,抛在路边水沟里的“仇人”起来。
李狗剩自己都惊奇,可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又忍不住想,那小子,蒙汗药还没过效,被自己那一顿好削时并不能运气相抗,他虽然没有往死里打,可他李阎王的拳脚哪里是那么好挨的,人被打惨了不说,肯定会有内伤,再浇上这么一阵子暴雨,会不会就这么翘了辫子?
那小子,瞅着可身子单薄!
还有,把那小白脸打完后,把他驮来这里扔水沟里,本想着是这里是路边,明天天亮后好让过路的人容易发现他,可这么大的雨,一会水沟会不会水涨,把他给淹死?人可是装在麻布袋里的,外头还紧扎着袋口。
“妈的!没出息!你还是李阎王吗?!胡思乱想些什么!”
李狗剩恨恨的骂自己,甩了自己一个嘴巴,妈的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碰上个李善德,李阎王都他妈的不是李阎王了?
从来谁敢得罪他“李阎王”,只能是死路一条,没把他挑个看天剁碎了喂狗,已经是开了天恩!打一顿不把他扔山沟里,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把他扛来这路边,已经是荒唐之极,还要继续作死?
李狗剩甩开大步,向大树下快步走去,可走着走着,脚下就慢了,还忍不住向路边水沟他抛下麻袋的方向频频回望。
那李善德和林有大鱼胖子之间的融洽,他们在一起时的欢乐,还有那个衣冠楚楚的少爷,抱着拖着一群伤病的孩子,把土路踩得直冒烟的画面,不断的在脑海里涌现。
李狗剩越走越慢,直到完全停下了脚步。骤雨狂风、雷鸣电闪,在他仿佛已经浑然不觉。
他只觉得喉哽眼热,一时百种滋味俱在心头。
李狗剩对吹打在他的身上的风雨浑然不觉,心里七上八下的,闪出了回去把李善德从麻包袋子里放出来的念头。
可很快的,这念头就让李狗剩自己都觉得窝囊,他堂堂李阎王,干嘛那么在意一个外人的生死!
李狗剩再次甩了自己一个嘴巴:放什么放!那小王八蛋可是让人在金凤家偷袭自己的人,他可一心想自己死呢!这种人,留他活口就已经是祸害,还回去放他出来?让他知道是自己掳了他,从此再添上林有和大鱼这两个劲敌?李狗剩啊李狗剩,你不是晕了头,简直就是脑壳有包!
李狗剩奔向树下,眼看就要入树冠底下了,突然一道电闪,跟着就是一声轰鸣,一个雷就劈在树顶上,把马吓得狠扯着缰绳嘶鸣不说,也把李狗剩吓得惊跳起来。
雷,秋天的雷!
正常的秋天,不会有这种雷雨的天气。秋雷总和灾祸相连。
李狗剩抬眼看了一眼天:这几乎就是劈在自己头上的雷,难道预示着自己即将有极大的灾祸?
老天为啥用雷来劈他,就因为他害了那个小白脸?那小白脸是菩萨转世,不能害?
哼!他李阎王,从来就不怕这些!他杀人如麻,老天若有眼,早把他劈了,他哪里还能天天吃香喝辣玩女人?
李狗剩解下马的缰绳,翻身上马,他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管什么东西,都没有自身的隐秘和安全更重要。
可跑出没多久,就又慢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总让他牵肠挂肚。
李狗剩忍不住,再次向他扔下麻袋的方向遥望,虽然风雨里,根本看不到什么。
麻包袋里装的那个人,是被他捆了手脚塞着嘴装在麻包袋里的,受了内伤,浇上这么一场雨,那小子又身子单薄,听说还是有宿疾,极之受不得寒的,自己要不回去救他,他可能真的捱不到明天。
何况,这么大的雨,水沟水涨,光是水,就可能把他给淹死。
春夏有雷不出奇,秋天还真少有这样的大雷雨,民间有句老话,“秋天打雷,遍地是贼”,秋天打雷,预示着来年暴雪、洪水、干旱等自然灾害频发,这样不好的年景就会出现大量偷盗的人。灾年必然灾民多,那个小白脸要死了,明年就再没有熙德堂,给灾民施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