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狗剩在金凤家被袭击的消息,志远就已经探听到了。
被人捆扎得像个粽子似的金凤,在天亮后,确认昨晚捆她的人确乎已经走了,这才敢有所动作,从炕上滚下地,然后一路滚出大门,想找人求救给她松绑。
最早发现她的人,除了路过的街坊,还有志远派去监视她家动静的王志军。
志远和李狗剩翻了脸,临别,李狗剩阴恻恻的冷笑着扔下了一句:“哼!咱走着瞧!”——那眼里的狠劲儿,让林有等人,为志远担心不已。
这李狗剩既是条没人性的疯狗,也是个本领高强的亡命之徒,志远当然不会掉以轻心,贴身藏了匕首,出入都带上林有或者大鱼,还安排了王志军去打探李阎王的消息。
王志军装着瞧热闹,混在人堆里听了个仔细,才知原来金凤并不知包下他的客人是李阎王,李狗剩化名“张三发”,自称是来跑生意的商人,开口就包了金凤三个月,昨晚金凤在家里好好的,不知怎么的突然灯灭了,就在眼前一黑的同时,她就被人一下子敲晕了。
等金凤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捆得结结实实,嘴也堵上了,屋子里黑灯瞎火的,她才动了动,就有人踢了她一脚,命她不准有半点动静,不然一刀宰了她,金凤吓得不敢再动,一直捱到半夜,“张三发子”按约进了门,金凤听到“张三发子”在炕前说了句:“臭婆娘,又发骚了?看老子不干死你!”,跟着就似乎摸黑和人打了起来,很快就是窗户撞破的声音,听得说是从窗户“跑了”,跟着屋里就全没了动静,黑灯瞎火的,金凤也不知捆她的人是走了还是没走,一直不敢动弹,到天亮了,看清屋里确实没人,这才“滚”了出来。
之后一连好几天,李狗剩全无消息,志远和王志军等人都猜想,李阎王是被他的仇家发现了行踪并袭击了他,但让他跑了,或许是仇家的力量比他更强大,李狗剩被迫脚底抹油溜了,甚至有可能,李狗剩已经连夜逃离了长春。
为了保险起见,志远出入还是很小心,而林有和大鱼,更是不辞劳苦,每天都主动接送志远,但时间一长,志远就不淡定了,不让林有他们再接送,一来他觉得一连多天平安无事,看来是李狗剩疲于奔命,已经顾不上来找自己的不痛快了,说不定李狗剩早就离了长春,被仇家追到天涯海角了;二来他多少也自负自己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好捏!他自信他能保护自己;三来是他觉得老让人接送难为情,他向来就不是一个喜欢端着主子的架子、让人伺候的人,而上个学都有人接送,这让同学朋友看见了,像啥话啊!
志远不让接送,林有却总不放心,不敢明里抗命,就挎个菜篮子装着买菜,在志远上学、回家时暗中保护,被志远发现后挨了剋。
私下里,大鱼对林有说:“哥儿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死要面子活受罪,也就是王三爷所说的‘矫情’!”
“王三爷”指的是王志军,志远手下的体制,他打下就是四神,四神地位很高,志远的伙计,得称四神为“爷”,四神以东西南北排序,所以在四神里,南朱雀王志军排第三,排在东青龙关四、西白虎张辅臣之后,是“三爷”。
王志军曾是志远的贴身跟班,如今这一职责,按志远的吩咐逐步交接给林有,王志军一再向林有交待,对于哥儿,必须要做好三防:防淋防寒防矫情!
这是因为哥儿被红毛丹损伤了元阳,淋雨受寒,很容易感冒生病,甚至是丹毒上亢,而矫情,会让哥儿苦了自己!
若依大鱼的性子,这矫情就是病,得治!治的法子,就是让哥儿吃点儿苦头,在南墙上把头撞疼了,自然就知道回头了。
可林有舍不得!
挨了剋,还是心系志远安危,时时悄悄的暗中保护。
大鱼和林有十多年的交情,他对林有,太了解了,知道劝是劝不住的,只能自己勤快些,把林有的活揽下不少,为的就是让林有能有时间,继续暗中保护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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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
晚上差不多九点的光景,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在长春的街道上行驶着。
这是伪满洲国交通部部长、经济部顾问室主任、伪中央银行行长李熙的座驾。
朱厚辉开着车,时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扫一眼后座。
后座上坐着李熙和志远。
后座上,志远打着瞌睡,脑袋随着车子的颠簸,摇来晃去的,一下下轻磕在车窗子上。而坐在他边上的李熙,一副又怕志远撞疼了又不忍心叫醒他的模样,甚至几次伸手,用手去为志远垫在脑袋要磕的地方,让志远磕在他的手上。
志远最近着了魔似的,忙着熙德堂的事情,加上又要上学,又要经商,还要陪李熙应酬——他们今晚就是才参加完一个政府内“日系”和“满系”联谊的招待酒会,颇有精疲力竭之态。
朱厚辉只能尽量把车子开得稳些。
李熙看着志远,他已经不只一次教训过志远,批评他在熙德堂投入了太多的精力,是本末倒置!可这小子,屡教不改!而这臭小子,人又好强,除了慈善,上学、经商、交际等别的事情上也总尽力做好,比如今天,李熙看他面有倦容,要他在家里休息,他却不肯,执意陪李熙出席。
李熙知道,这是孩子知道自己爱带他出席交际场合,这不但是自己的夫人好清静不愿意应酬,自己没伴不免孤单,更主要的是,带上这么一个漂亮能干、有礼讨喜的儿子去应酬,自己在人前,那是倍儿的有面子、倍儿的有成就感。
孩子这是有心的想让自己开心。
结果是,他把他自己,给累惨了。
李熙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揽过志远,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好睡得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