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他的大鱼,感觉志远整个人一下子就抽紧了,心痛的劝道:“哥儿!死要面子只会活受罪,咱们面前,还装什么硬汉啊,痛你就叫啊,别忍着!我和有哥又不是外人!”
林有判断出击打点,轻轻摸了摸,志远还是咬着牙没吭声,但痛得身子都发抖了。
林有先给志远把衣服拉拢,然后立即就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给志远盖上怕他着凉,边心痛的说:“伤得不轻,我估计,至少两条肋骨有裂,但幸好没有粉碎性的或是错位的,那种可就严重了,乱动很可能会扎破肺。”
跟着就让大鱼扶好志远,他跑出去,打来一盘井水,把毛巾浸了拧半干,对志远说:“现在没冰,只能敷冷水,这井水冰凉,哥儿忍着点。”
林有将湿毛巾对折两次,小心的给志远敷在青紫处:“很多人伤了急着用药油又抹又揉的,反而伤上加上,先冷敷,待血凝了止了,再用药油发散,很快就好了。”
志远吁一口气:“那就好,只是有裂自己会慢慢好,既然这样,今晚我就在这里的客房歇一晚,不回家去了,免得家里人瞎紧张,回头你们谁帮我跑一趟,告诉家里就说我今晚有事儿,在熙德堂过夜,不回家去了,叫家里人放心。”
志远如今也学乖了,深谙“模糊”之妙,在林有大鱼面前,既不称李熙为“老师”也不叫李熙是“爸”,只称家里人,既全李熙之脸面,不破他是李熙公子这种明面的身份,也为日后让林戴二人知道自己是杜志远而留余地。
林有和大鱼是志远视为未来心腹之人,志远相信,他俩迟早会知道,他真正的爹,是顺天菩萨杜海山。
大鱼疑惑的看着志远:“哥儿不是想着,瞒着李大先生吧?大先生的眼睛毒着呢,回头要是让他知道了,只怕会一跳三尺高,而我们,肯定要被他骂死了。”
志远竟然还笑得出来:“没事,今晚歇一晚,明天就没什么事了。别说明天,等过一会我好点,我还要出去一趟,难得今天请了假,我得上王元明家,为朝宗,把他娘的事,和他老子好好掰扯掰扯。”
平素唯命是从的林有,竟然眼睛一竖:“不行!哥儿得好好歇着!”
志远不言,只抬眼看着林有,眼神有些冷峻,林有马上把头低了下去。
别说他和大鱼是新人,就是志远座下的四神,也没人敢挑战志远这当家哥儿说一不二的权威。
林有默默的把他用手捂在志远胸前的毛巾拿开,毛巾有点热了,他把毛巾在冷水盆里重新过冷拧干,然后折平,又轻轻的捂在了志远的胸口上,一边把他那上衣,替志远盖好肚子,生怕志远着了凉。
看林有一直低着头,场面也冷了,明白林有是好意,志远心里颇有歉意,让步的笑道:“有哥,我乖乖的呆到晚饭时才出去,这总成了吧?好了,那短平头什么来历,快和我说说吧。”
志远手下,只有两个人被他以“哥”相称,一个是张九如,志远感他昔时恩义,虽然张九如的才干,连四神都不入,志远仍称他为“九哥”,还有一人,就是林有了,这个大字都不识一箩筐的厨子,志远敬他孝义宽厚,又感念他对自己的忠心和照顾的无微不至,一直以“有哥”相称。
林有怕志远这么着容易着凉,提议到客房让志远躺下盖上被子再说,志远同意了,林有给志远扣上衣扣,扶起志远,叫大鱼给他搬水盆,并趁志远不注意,给大鱼丢一个眼色,在志远背后,做了个“六”的手势。
大鱼微一点头,表示明白。王元明的儿子王朝宗,在家里兄弟中排行第六,这是林有听到外头有响动,知道是有堂中其它职员回来了,要他悄悄通知王朝宗过来给哥儿看病的意思。
王朝宗不但医术了得,还和志远、林有、大鱼等人极投缘,要不是他老子拘着,只怕是要天天在熙德堂和林有他们一起混着。
到了客房,两人服侍志远躺下,一边继续帮志远疗伤,一边细说起那短平头的来历。
这短平头是林有和大鱼的“熟人”,但只是“熟人”,决非朋友,因为这人一身匪气,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人自称叫李二,半年前和大鱼在城外大鱼的丈人家附近偶遇,当时李二对大鱼说被歹人劫财,还被追杀,要大鱼救他一命,于是大鱼把他藏在鱼网堆里,躲过了一伙子人的追杀,可大鱼很快发现,这李二身上有枪,满嘴黑话一身匪气,眼里常带狠毒之意,大鱼知道,自己可能好心做了坏事,救了个身上背着人命债、被仇家追杀的土匪!
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人竟然就赖在了他丈人家,因为他丈人家,家在一条小河边,独门独院,方圆两里内没有人家,非常好隐蔽,李二话中带话,明说他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并暗示大鱼不要给他找麻烦,不然他丈人全家性命不保,还当场变戏法似的不知从身上哪里摸出枪,顶在了大鱼的脑袋上,那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大鱼不但功夫不弱,眼力心智都是上选,见这李二的本事,非同小可,决非那起子饭桶警察能搞定,如果报官,搞不好,就真的连累丈人一家会出人命了,所以也就答应了李二。
嘴里答应,心里却极不服气,借口讨教功夫,和李二打了起来。本意是想把对方打趴下,然后夺了他的枪,要他有多远滚多远,不然就揪他送官。
谁知这一打,反而不打不相识,两人功夫差不多,都是武痴,平时都少有能对练的人,两人拳来脚往,过了几百招还不分胜负,打得极是过瘾,到分出胜负时,两人都瘫在地上气喘如牛,但彼此的眼神里,已有了点儿惺惺相惜之意。
大鱼落了下风,看不惯李二胜了之后鼻孔朝天、得意忘形的烂样,就搬出了林有,说自己有一铁哥们儿,不是什么高人,只是个掌勺的厨子,问李二敢不敢约个时间,和这厨子打一架。
隔日,还是在大鱼丈人家的院子里,林有和这李二打了一架,打前说好,要林有赢了,李二就离开大鱼丈人家,要李二赢了,就由着李二在这里白吃白住。
这一架打得天昏地暗,林有和大鱼同一师傅,但林有内力修为更为深厚,打着打着,渐占上风,那李二眼见情势对自己不利,突然拔了枪,一瞬间就已双枪在手,一支顶在了林有的眉心上,一支遥指边上的大鱼。
那李二无耻之极,用枪指着两人的脑袋,然后阴阳怪气的问:“今天这架,你们说,谁赢了?”
说着还威慑性的手一甩,一声枪响过后,天空上炸开了一团羽花,那是李二一枪把一只飞过的小鸟给崩了,向两人示威呢!
神仙难躲一溜烟,显见得这李二绝不是个讲信义的主,输打赢要倒是肯定的,人家手里有枪,而且玩得出神入化,不但功夫枪法好,为人还极之警觉,很难偷袭。
人命关天,林有和大鱼不敢造次,碰上李二这样的无赖,心里再不忿,也只能自认倒霉,被迫答应让李二在大鱼的丈人家暂时落脚。
这李二似乎不缺钱,大咧咧的扔出成筒的五十个大洋给大鱼的丈人,要了一间厢房并一些衣服被褥,然后用纸,把窗户都糊上了,明说不准任何人靠近他住的厢房,否则枪子无眼,有杀没赔。
从此李二便在大鱼的丈人家住了下来,这人警觉性极高,只在厢房里住,却从来不吃大鱼丈人家的饭菜,连水都不喝,吃的喝的,全是他自己到外头搞回来的,也不会天天在这里住,经常外出,外出个几天然后回来住个几天,行踪飘忽,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只有天知道。
但每月逢初八、十八、二十八的上午,李二一定会回到大鱼的丈人家,因为这是他和林有、大鱼相约“松筋骨”的日子。
李二大约是跟林有和大鱼,打架打得过瘾,以大鱼丈人一家子的性命,要挟林有和大鱼,要他们经常到大鱼的丈人家,陪他“练练”、“活动活动筋骨”,和他切磋武艺,大鱼一来怕他真的伤人,二来和他打得也过瘾,倒没什么说的,但林有不干了,有这功夫,他还不如回家看看爹娘呢!而且,春江饭店的活忙着呢,他可没功夫应酬李二。
李二就说,如果林有不答应他,他就把春江饭店给点了!
林有还是不答应:“有本事你就去点呗!”
春江饭店地处闹市不说,多年的老店,东家也是有一定势力的,林有就不信,这小子真敢去春江放火!
李二冷笑一声,二话不说,直接一枪,就把林有的帽子给打飞了,子弹贴着头皮飞过,把林有的头发都烫出来一道黑印,林有立马闻到一股子毛发的焦臭味,跟着便觉得头皮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