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山瞥虚云一眼,从座上站了起来,直截了当:“孩子你藏哪了?快带我去!不然,我把你这白云寺,给点了!”
虚云和尚气得眉毛一挑:“你……你……土匪!”
海山鼻子里哼了一声:“老子本来就是!”然后忽然笑了,反问虚云和尚:“难道,你不是吗?搬舵先生?!”
边上庆三爷哈哈大笑,虚云和尚则被气了个蛤蟆鼓!
海山催虚云和尚带他去找志远,虚云和尚屁股粘着椅子,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嘴里是振振有词:“都说了,远子不在我这!白云寺离你家五十里地,海山,远子的身子骨现在如何你最清楚,你觉得,他现在有这个力气能走五十里地?”
“没有!”海山瞅着老和尚:“看来,是有人和远儿合谋啊,三哥,去外头找个人问问,本寺的寺监虚云大和尚,今天上午是不是外出了,有没有坐马车带回一个孩子来!”
虚云和尚心里惴惴不安,表面却还绷得住,放下脸哼了一声:“你尽管去问!”
场面立马就冷了下来,海山当然也不会真的让庆三爷到外头去找人问,这未免太伤虚云面子。
海山只好重新坐下。
“先生!我找远儿找了一年,你觉得,我可能让孩子再一次离开我的视线?”海山先来了个硬的。
虚云和尚知道这话的份量,海山找志远的这一年,吃了多少苦他知道!
虚云和尚脸上的倨傲减了几分,海山这人,虽有顺天菩萨之名,但绝对不是个好惹的,若他真的认为志远在他这里,虽然不会真的点了白云寺,但把白云寺翻个底朝天,那绝对做得出!
那动静,未免太大了!他这个监寺,可兜不住!
表明态度后,海山再来个软的,语气和缓诚恳:“先生一向疼爱远儿,我找远儿的这一年,先生跟着一起东跑西颠的日子,倒上小半年了,大恩不言谢,我都记在心里!”
最后,是讲道理:“先生既是疼爱远儿,就应该带我去找他,你别听他瞎说,以为有丸药吃就可以了,我每天还要给他把脉,视脉息和大小二便的颜色性状给他配汤药,还有针灸、按摩、背上的脓疮排脓,这些都是每天都要做的!先生,远儿可不只是我的儿子,他现在还是我的病人,耽误不得啊。”
虚云动容了,但依然没开口,显然内心在挣扎。
边上庆三爷仗着都是熟朋友了,一时口没遮拦:“我说虚云大和尚,赶紧交人吧,难道你还想着能把我们打发走,你今晚好搂着远子睡,和远子陪养父子感情,好让孩子认你当干老?”
“放你娘的狗屁!”虚云极罕见的,一跳三尺高,竖起眼睛骂庆三爷:“你当我是什么人?远子现在是以前人见人爱的时候?不知还有多少天的活头!头秃了,身臭了,一背的脓疮!抱都不能抱,我还他妈的搂着他睡呢!”
海山见不对头,连忙一手按着庆三爷,不让他起身还嘴,一手拍着虚云的肩,代庆三爷赔礼道:“先生!先生息怒!三哥失言了,开玩笑开过了头,我代他给先生赔不是!”
跟着海山就表情严肃:“三哥不应开先生这种玩笑,可刚才先生说,志远不知还有多少天活头,这话我不爱听!”
要平息老和尚的愤怒,就要指出,他和庆三言一样,也失言了。
果然虚云的气势立即就矮了下去:“海山,我只是就事论事,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咒远子的意思。”
“我知道!”海山对着虚云和尚,态度诚恳:“先生,再不用说孩子不在你这里的话,我肯定孩子在你这里!先生不是个做事没谱的人,你留远儿在这必定有缘故,我想先听听!”
虚云和尚看看海山,又没好气的白了庆三爷的一眼,但终究还是重新坐下了。
“海山,坦白和你说吧,”虚云道:“我前天去过浑河堡看远子,当时你出门给远子采药去了,远子和我说,他在浑河堡一天也呆不下去了,之前是总做恶梦,现在是睡都睡不着,已经好多天晚上整晚都是眼光光的,总是会胡思乱想,十分的难捱,快要撑不住了!”
海山惊讶的看着虚云,连庆三爷都忘记了刚才的不快,紧张的问老和尚:“远子梦见啥了?胡思乱想?想的是啥?你就没有问问?”
虚云和尚叹了口气:“我问了!他却不肯和我说,只求我带他离开浑河堡,去哪里随意,只要没人认得他没人围观他的地方就好,他说他如果再在家里呆下去,他快要疯了!孩子心里难受,那模样可绝对不是装出来的,那天我过去没有备车,就和他约了今天雇上马车去接他!”
虚云和尚说完,看着海山,表明心迹:“海山,我可没想着要把孩子长时间的留在这里,就算远子求我要在这里长住,过个几天,我还是要把他给你送回去的,我知道他的病,离不开你!我只是想让他,在我这里,散几天心,好好的睡几个踏实觉!别把弦给绷断了!”
三人一阵子沉默,过了一会,海山低声,像是和别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的道:“想不到,那个臭小子,竟然这么在意别人背后的指指点点,村里的一群熊孩子,几个饶舌的老娘们,被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又不会少块肉!他这就要疯了?!我说过,嘴在别人身上,别人爱说啥说啥,听得入耳就听,听不入耳就当他们在放屁,臭小子也是个见过世面经过风浪,几经生死的人了,我以为他有多大出息头,竟然连这个都受不住,没出息!”
海山的态度,让虚云和尚极为不满,猛然就弹身而起,拍着桌子一声断喝:“海山!你混蛋!人言可畏啊!你以为孩子是你?壮得牛似的一个大人?他才几岁啊?!一背的烂疮,又痛又臭,不知自己还有几天的命,换我我都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