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应了!”蚕头想不到志远求他的是这个,志远这心肠,在老爷子手里估计小命不长。加上志远那一句“我就要走了”,这是诀别的意思,不禁心里一酸,伸手把志远揽在怀里。
这一揽才发觉,志远又已发起烧来,虽不十分的烫,可这烧要紫雪散都压不下去,还真不是玩的!
开往哈尔滨的火车上,古蝎子又做了一件让他的徒弟们瞠目结舌的事情。
古蝎子一行在开原上的火车,目的地是哈尔滨。
路途遥远,加上古蝎子身上一直背着通缉令,所以古蝎子要了一个包厢,和大徒弟黑心虎、三徒弟赛潘安,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筹划到哈尔滨后的“赚钱”大计,二棒槌在门边负责警戒,没酒喝,只能抓把他们下酒的花生慢慢吃。
而四徒弟烟牙和五徒弟韩萱,则带着志远,在硬座车厢里坐着。
车才过昌图,烟牙就来包厢,说志远咳得历害,兼有低烧,问黑心虎有没什么药,黑心虎说没有治咳嗽的药,低烧也不宜再用紫雪散,古蝎子便吩咐烟牙,给志远多喝水,好歹等到了哈尔滨,再找大夫给志远瞧。
消停了两个多小时,当古蝎子以为志远,只不过是昨天做投名状被二棒槌扒了衣服受了寒,是普通的感冒咳嗽的时候,烟牙急急跑了来,禀报说志远瞧着不好。
“怎么不好了?”古蝎子闻言眉毛就是一挑!
烟牙急道:“看小师弟没什么精神,我就让萱子另找位置坐,让小师弟睡在我大腿上,开始还好,睡得安稳,可车一过四平,就觉得他人越来越烫,咳是不咳了,可听得见呼噜呼噜的声音,似乎有好多的痰!刚才更吓人了,喘起来像拉风箱似的,出气进气,有啾啾的声音,这可是大症候!”
古蝎子腾地就跳了起来:“快带我去瞧瞧!”
黑心虎忙劝阻:“老爷子,硬座车厢人多,人多眼杂,还是让老四把人抱来好些。”
古蝎子立即点头同意,烟牙巴不得这一句,他瞧着志远病得不轻,把人甩给老爷子,自己不用担干系,立马就把志远抱了过来。
人抱来了,古蝎子亲自接过抱在怀里,几个人围看一会,面面相觑。
志远晕晕沉沉的,只在见到古蝎子时半睁了下眼,精神萎靡,面色苍白、呼吸浅快,咳声嘶哑,明显带痰声不说,当古蝎把耳朵贴近志远胸前,听见他喘气时带着一种可怕的尖啸声。
“这是夹伤夹寒,病得不轻啊!”古蝎子眉头紧锁,“老大,有没什么药可以给他吃。”
黑心虎摇头:“随身多是伤药,有,也只是紫雪散,这明显是寒咳了,不能再用。”
古蝎子想了想,以前他住康平的儿子也多病,对孩子用的药他还颇知一、二,当下下令道,老三,你去硬座那边,就说外甥病了,问问列车长和乘客,看有没大夫能来给老六看一看,要没有,向带着孩子的人,问问有没猴枣散,要有,不论多钱,先搞来。一会要有人来,我是老六的爷爷,老四是爹,老大老二是叔,懂?”
老三赛潘安应声而去。他不但人长得漂亮,衣着体面,而且媚术精湛,他去最合适不过。
老三走后,黑心虎在长座上放好一个枕头,取一床被子,一半做垫,准备半垫半盖,古蝎子便把志远小心的放上去躺着,替他宽去棉衣,好让睡得舒服些。
一个锦袋从志远内衣口袋里滑出,包厢里古蝎子和黑心虎都是高手,锦袋滑出,还没到地就被黑心虎脚侧一挑,跟着就已经落在他的手里。
东西有压手感,黑心虎手上一捏,就凭这重量,大致就知道是金器。
古蝎子瞥他一眼,黑心虎虽然很想打开看看,但在古蝎子这一瞥之下,赶紧乖乖的递给古蝎子,没敢看。
古蝎子把锦袋欠开一条小缝,瞅了一眼,果然是他给的金锁片,但已经系上了红色的系绳。
“哼,那个死蚕头,还蛮会卖乖!妈的,走蚕这样的大漏子都能出的笨蚕头,在溜须拍马上倒是人精!”古蝎子心里骂一句,想把锦袋仍给志远贴身放回衣袋里,又怕再滑掉了,便把锦袋顺手揣在自己衣兜里,然后给志远把被子盖好。
见志远有些脱水迹象,就问烟牙:“有没喂水?中饭给他吃的啥?”
“有!有!”烟牙忙一叠声的道:“水一直有喂,中饭给他餐车买的面条,只是小师弟人不舒服,没什么胃口。”
其实岂只是没什么胃口!志远抱着求死的心,喂水喂食都是一口起两口止,喉咙都已经起毛了,还是不肯喝水,就那么故意干熬着。反正只要是烟牙一喂他东西,他就装一副要死的样子,不是咳,就是吐,或者干脆昏睡。
没一会,赛潘安带了个一身西装的人来到包厢,赛潘安介绍道:“这位是刘大夫,上海四明医院留过洋的大国手,人忒热心了,听我一说就赶来了。”
刘大夫看过志远,端着架子道:“你们说的什么夹伤夹寒那是民间的叫法,我不懂,我的诊断是,这是重症肺炎!”
“重症肺炎?那要怎么治啊?”
“我没带药,在这车上没法治,你们得赶紧把他送医院去,不是你们说的什么医馆,中医就是扯淡,土方子对这病没用,这是肺部感染,得送西医院。而且就算是西医院都不一定能治好这个病,对于感染,没有特效药,只能支持治疗,就算是洋人,得了感冒要转了肺炎,病死率都很高!”
“哪有西医院?”
“大城市就有啊,离这最近的,长春肯定就有。”
“我们去哈尔滨呢!”
“哈尔滨肯定有西医院,但要明天才能到,”刘大夫带点鄙夷的看着古蝎子,心想这些人肯定是心痛车票钱,不肯中途下车,死也要捱到哈尔滨才给孩子看病,当下冷下脸道:“这病人,已经口唇发绀,呼吸节律改变,听诊有小水泡音和喘鸣音,心跳快,肝脾都有点肿大,能不能顶到明天,不好说。”
送走刘大夫,二棒槌第一时间发表对刘大夫的不满:“妈的这些个喝过洋尿的,那个神气!中医就是扯淡?妈的他不是中国人?他小时候看的不都是中医?”
古蝎子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志远的病症是夹伤夹寒,伤是二棒槌那一掌,寒是二棒槌扒了志远的衣服,不由得恶狠狠的骂道:“闭上你的臭嘴!要不是你昨天那么不知分寸,老六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二棒槌赶紧闭了鸟嘴缩一边去,心里还万分委曲:老子怎么没分寸了?我是把他插爆了还是插穿了?老子裤子都没脱!再说了,叫我把他往死里玩的人不就是你吗?!
古蝎子看看志远,亲自喂了他一口水,再喂时,水就老顺嘴角丫子流出来了。这倒不是志远有意识的行为,他是真的已经进入嗜睡半昏迷的状态。
“老六的病,拖不得了!”烟牙建议道:“要不,前面长春站,老爷子指派一个人,带老六上医院?”烟牙对志远一直有些愧疚,因为是他说志远如何漂亮值钱,古蝎子才把志远搞了来,看到志远快死了,不尽点心感觉心里过意不去,反正也就是说说,老爷子采纳与否,还不知道呢。
古蝎子还没说话呢,黑心虎就先否决了烟牙的建议:“不行!我们这次出来,有一单“生意”,已经踩好点布置好了的,明天下午到哈尔滨,明晚就要收网,怎么动手我和老爷子已经核计好了,你们每个人,都一个萝卜一个坑,全有安排!怎么能在长春下一个!”
黑心虎说着看一眼志远,道:“老六只能跟我们到哈尔滨,到时交底下人带他去医院,幸好我们订了这个包厢,就让老六在这歇吧,我们也好照顾他。”
“是!”烟牙忙哈着腰应道。他这个老四,毕竟位份不高,又不是古蝎子的亲戚,很多机密他都没有资格参与,只是按令行事,要不是为志远这事说开,他都不知明天一到哈尔滨,晚上就有行动。
志远的病立马没有人再提,众徒弟们都太了解古蝎子,明晚就有行动,古蝎子肯定是自己亲自坐镇哈尔滨,收网收钱,古蝎子是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徒弟的病,而中途耽搁的。
古蝎子没说话,一双三角眼却时不时的瞟着志远的小脸,叫老大黑心虎,给志远还是喂了点紫雪散,不能让他就这么高烧下去。自己则坐到对面,抽出了他的旱烟袋,点着抽起烟来,包厢里立时弥漫起一股烟味。
或许是受了烟味的刺激,志远咳了起来,那声音听着就让人揪心。
古蝎子骂了声娘,拿起茶杯,往烟锅子里浇水,把烟灭了,发脾气似的把旱烟袋往小桌上一抛,不抽了!然后走过去,打开被子把志远抱了起来,用他的棉袄包着,然后伸手在志远肺俞穴的位置,给他搓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