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世仁没好所气的斜着海山和庆三爷:“三天前,杜志远的舅舅张发,带了人来,已经把杜志远赎走了!”
“张发?”庆三爷眉毛一挑:“他打小就没娘,哪来的什么舅舅!”
黄世仁冷笑一声,“那我可管不着,我这里,现在已经没什么杜志远,你们给我出去!”
提起杜志远,黄世仁就一肚子气,三天前,就因为这个叫杜志远的童工,古蝎子把他的人给打了,办公室也砸了,要不是庆三爷一身行头又富贵又匪气,看着不太好惹,他已经叫人,把杵在他面前的这几个人打出去了。
庆三爷和海山对看一眼,海山看看他,又看看黄世仁,对身边土豆吩咐一声:“把赵俊带进来。”
然后轻轻挥挥手,示意庆三爷退后,他要亲自和黄世仁打交道。
赵俊被带了进来,湖炭矿给赵俊的记忆实在太惨痛,他甚至不敢走进办公室,是被土豆拎进来的。
海山一指赵俊,看着黄世仁,一双大眼里,射出两道瘆人的寒光:“这个赵俊,是你的包身工,原来在03工棚,人还没死,就被你们当作‘尸体’卖给医院解剖,他命大没死,你们没想到吧。”
海山说着,逼前一步,“打开天窗说亮话,杜志远是我的儿子,除了他,还有张记华(石头的大名),今天你不把人交出来,只怕是想让我们走,没那么容易!”
黄世仁听了暴跳如雷,“呸!”了一声音,唾沫星子喷了海山一脸,“妈了个巴子!什么时候,阿猫阿狗都敢在我这里撤野了?也不打听打听,这里的后台是谁,这里的矿主是我把兄弟,他的背后是国防军第11师师长汤玉麟!来人,给我把他们全叉出去!”
话音才落,人就已经被提了起来,海山揪着他的衣襟,把他提了起来往墙上就是一甩,黄世仁被拍在墙上,还没来得及叫痛,脖子就被人掐着把他顶在墙上,下巴上则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戳住了,戳得痛死了,戳得黄世仁下巴高抬,想叫痛都张不开嘴,顺下眼一看,立即贴着墙不敢动了,妈的,顶着他下巴的,是海山手里端着的短枪的枪嘴!机头都已经是张开的!
黄世仁的人一看就有人惊叫起来。
土豆率先从衣下拔出双枪,在腰带上一搓顶开机头,就把枪口对准黄世仁的打手们。
“敢动敢叫的,先吃枪子!”土豆一声断喝!
庆三爷等人也纷纷拔枪,在办公室内的黄世仁的人,顿时没人敢再动,不说文职,就算是打手们,也并不是正式的矿警,只有警棍,没人有配枪,其中不少人三天前才被古蝎子打伤,不敢也无力再战,何况他们的把头都已经被人家制住,故都僵在当场不敢乱动。
海山用枪顶着黄世仁的下巴,心里的恨,让手上的力道非常霸道,把黄世仁的下巴戳出了血,“我管你的后台是谁,就算你的后台是天王老子,今天不交人,你先见阎王!”
黄世仁痛得眼泪鼻涕齐出,感觉海山的枪嘴,都快要把他的下巴戳穿戳到嘴里去了,哪里还敢逞能,三天前遇上古蝎子,虽然也是硬茬子,但好歹还叫他一声二爷,只打他手下的人,没动他半个指头,今天这波子倒好,上来就下死手,亮家伙,不服软只怕今天就要交待在这了。
不过想服软都不容易,下巴被顶着,张嘴好疼的,好艰难,才吐出“我……交……”两个字。
海山一推,把黄世仁推一个趔趄,命令道:“快叫人,把人带到这来。”
黄世仁一手捂着下巴,一边叫人赶紧查,他名下是否有叫张记华的童工,是哪个工棚的。
手下职员很快拿着名册回报,张记华是03工棚的,在之前的东四坑瓦斯爆炸中死亡。尸体在几天前已经出井。
石头的爹听了,立马人都站不稳,摇晃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赵俊说的,石头和志远一起从那次冒顶中生还,好好的没事,怎么就过了这二十多天,他的孩子就没了?!
海山把桌子拍得山响,急问:“杜志远呢?!”
黄世仁哭丧着个脸:“大哥,他真的是被他舅舅张发赎走了,张记华死了我都敢认,一个杜志远要还真在我这里,我有什么不敢认的?!”
还怕海山不信,继续道:“三天前,他舅舅带了三男一女来我这,各个武功了得!非逼着说要立马赎人,答应慢些就把我的人打伤了十多个,还把我这办分室给砸了,你要不信,你看看他们,头上身上这些伤,都是三天前打的,你再看看我这里,文件柜破了,这个,是才换的新柜子,这个,还没来得急修呢!你看看这些桌子椅子,还缺胳膊少腿呢,你看看!你看看!”
海山急问那个张发,是什么人,住哪,黄世仁说那人自称是他买童工人贩子的上家的上家的本家,住哪,完全不知道。
海山在屋里走了一圈,查看了一下,感觉黄世仁所言不虚,从损坏的痕迹,他仿佛能看到三天前那一场打斗的激烈,那些赎走志远的人,功夫不弱的。
庆三爷走到他身边,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庆三爷说出自己的疑惑:“赎走志远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赎他,他又怎么知道志远在这里?远子心善,肯帮人,或者有什么际遇,结识了什么人,那些人把他救走了?”
海山看着庆三爷,没作声。这也是他的疑惑。
“去工棚看看!”海山果断道:“去问问远儿一起的童工,看有没人知道些什么。顺便看看远儿有没留下什么东西。”
庆三爷点头。
庆三爷看一眼黄世仁,小声对海山说:“他刚才说的靠山,是真的,这矿,汤二虎(奉系军阀汤玉麟的绰号)真的是有股份的,留点手别搞出大事来,不然咱们也不好过。”
海山微微点头。
庆三爷已经帮他太多了,他不能只为自己痛快,坏了朋友。
庆三爷又去和土豆耳语几句,土豆带着几个人,退到门口,既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然后庆三爷去和黄世仁交涉了一番,言明只要合作,他们这边,不会再有激进行为。
湖炭矿有矿警,还有护矿队,都有枪,可武装全掌握在矿主周扒皮手里,黄世仁只是个狗仗人势的包工头,现在门也封了,眼见外头还有对方的好些人,黄世仁不得不认栽服软。
黄世仁的二柜,带着海山和庆三爷等几个人,还有赵俊,去03工棚。而在这之前,已经有人通知03工棚的童工全部升井回工棚。
那二柜没敢作怪,更不敢通知护矿队,倒不是因为黄世仁等一堆人,还在办公室被土豆他们看押当作人质,而是他看到海山之前把黄世仁顶在墙上的狠劲儿,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来冒险,这些人武功高,还他妈的有枪!
03工棚的监工,带着才升井回到工棚的十六个童工,在03工棚里,一字排开,他收到的命令是把童工们带回工棚,有人要问话。
上次瓦斯爆炸,03工棚就只有房头王志军和杜志远两人生还,后杜志远被赎,就这两天功夫,03工棚就又被新补充的童工们住满了。
海山看着这十几个“小黑人”,心里好生难过,他的远儿,也曾经是这样的小黑人。
“你们有谁认识杜志远的?”海山尽量和气的问。
没人作声!
海山又问了一遍,还是没人作声!
海山看了看赵俊,问他都认识谁。
赵俊看了看,指指房头说:“他就是房头,其他人,我都不认识。”
海山走到房头面前,端详他几眼,道:“我听赵俊说起过你,你认识志远是吧,能不能和我说说他的事?什么事我都想知道,说得越详细越好。除了你,这里还有谁,和志远是认识的。”
房头看看海山,又看看赵俊,冷淡中充满警惕。
房头没有回答海山的问题,而是问赵俊:“你没死?”又用眼看一眼海山,“这人是远子的什么人?”
“我当然没有死!”赵俊黑着脸叫道:“你很想我死是不?!”赵俊快病死时,求房头很多次,要房头叫看守给他请大夫救命,房头怕给看守打,不肯帮他叫,他记恨着呢。
房头冷冷的再问了一次:“这人是远子的什么人?”
赵俊哼了一声,一脸我为什么要答你的傲慢。
海山盯着房头:“我是杜志远的爹!”
过了一会,见房头还是不言语,又问:“不信?”
房头还是没回海山的话,而是把眼睛看向庆三爷,打量了他好一会。他信海山是志远的爹,但对庆三爷有疑惑,庆三爷一身洋装皮衣,那身衣服怎么也得上百块大洋,志远为五十大洋卖身,说明家里穷,他爹会有个这么阔的朋友?慢着,志远的爹为什么入狱?因为“通匪”!因为志远的三大爷!房头猜到这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