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极力稳着不动,又听见烟牙道:“呵,老爷子稳当!徒弟们记下了。可顺天算个啥啊,老爷子您‘古蝎子’的名头,名震关东的时候,他顺天还穿着开裆裤呢,别说他找不着咱们,真找着,我估计他在老爷子手下,都走不过三十招!啊——”
正在阿谀奉承的烟牙,突然挨了古蝎子一个爆栗。
跟着古蝎子就骂道:“你除了会拍马屁还会个啥?!说了闷声发大财,怎么不长记性?顺天一人散了一个绺子,用拳头了?妈了个巴子的,用的是枪!”
突然间车厢里光亮起来,那是正在驾车的古蝎子的大徒弟黑心虎,掀开了车前帘,黑心虎扭身压低声音说:“轻点!才想起来,五妹说,那小子满嘴是伤,全肿了,刚才人晕了后,蒙汗药没喂进去!”
才说完,古蝎子就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你怎么不明年再说!”
又命烟牙:“老四,快瞧瞧!”
要来查看自己了,这伙陷害爹爹的仇人!只要和海山沾了边,志远心中就有了无穷的勇气!总有一天,他要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志远心里心念一转,放松了身体,软软的瘫着,跟爹练了几年松静功,对于放松和入静,功底还是扎实的。
果然,黑暗中不知是谁的手,在他身上摸了几把,是要看看他醒了没。
“还没醒呢,老爷子,这小子身体不行啊,干大事都不知顶不顶得住,就怕一见血人就软了。”烟牙说。
古蝎子没好气的骂道:“还废话!还不赶紧先灌药!王八一个鳖一个的,你们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志远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都极不舒服。除了嘴里的伤痛,还发烧了。
身子还在摇晃,还是在马车上么?
不对,摇晃的不是身子,是手,有人拉着他的手,在摇晃。
他睁开眼,看到一个男人,边摇晃他边叫道:“喂,醒醒!”
志远好半天没明白自己是在哪里,整个人晕晕沉沉的,那个男人他也不认识,看看周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屋子的炕上,身上盖着被子,一个男人在摇晃他的手,时间应该是晚上,屋里点着灯,炕是个大通铺,炕上还睡着好些人,不知是些什么人,但看形状,似乎不是大人。
看他睁开了眼,那个男人骂了一句:“妈了个巴子的,总算醒了,害老子一宿没睡!等着!给你拿吃的去!”说着那男人走了出去。
那男人一走出去,炕的另一头,就有个睡在被窝筒里的人跳了起来,正是石头,他捅起了边上睡的一个同村的孩子,低声交代一句:“帮我看着点!”自己就猫着腰,跨过几个在炕上睡的人,来到了志远边上。
志远激动的伸手拉着石头,虚弱的叫了声石头哥,可入耳的声音是含糊不清的,嘴里的伤连累到咽喉也肿了,根本说不出话,而且一动嘴,牵动伤口,更是让他疼得直皱眉。
石头附在他耳边,对他说:“远子,你嘴里全是伤,别说话!这里是他们的地方,咱村被骗来的全在这呢,还有别村的,咱都让他们灌了药了,怎么来的不知道,这里是哪也不知道,门外有人看着,我们吃喝拉撤全得在这屋子里!你担心死我了知道不,其他人老早就醒了,只有你,老不醒,还发烧,吓死我了!”
志远怔怔的看着石头,好半天,记忆才回到脑子里。
爹被抓,自己把自己卖给了秋林公司的人,换了50个大洋救爹爹,当“秋林公司”的骗子被识破时,“老爷子”捏爆了石头的一个手指,还把烟锅戳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在马车听到的话,也想起来了,是这群坏蛋,害爹爹被抓进了监狱,那个鹰钩鼻就是他们的头头,叫什么?想起来了,古蝎子!
古蝎子!志远在心里默念两遍,这是仇人的名字,一定要记住了!
古蝎子叫人给自己也灌了药,之后的事,完全记不起来了。
那该死的蒙汗药!
“远子,我错了,后悔没听你的!还害你被捅了一嘴的伤!”石头道,还待要说,手上感觉被志远捏了一下。
石头惊诧的看着志远,惊喜的发现,这时,志远的眼里已经清晖重现,不再是恍恍惚惚的。
志远看着石头,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推了他一下。
石头沉默了,这是叫他别再说,赶紧回去的意思。
石头皱了皱眉,他石头才是孩子王啊,应该志远听他的才对,心里虽有不舒服,但石头还是顺从的回到自己被窝赶紧睡下,之前志远就叫他不要和秋林公司的人说他的事,有话不说难受死了,但事实每次都打他的脸,每次都证明志远是对的,这回事态严重,石头也没了再不听志远的底气。
屋子里还有其它孩子,这时说话确实不妥,难保没人不把他们说的告诉那些坏蛋,那就累人累已了。
何况志远在古蝎子要捏爆他第二个手指时,挺身而出,那份勇敢,那份兄弟情义,让他感动不已,他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志远。
一阵声响,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刚才那个男人,另一个是个大姑娘。
志远认出那个大姑娘,就是路上见过的两个驾车人之一,按他在马车里偷听到的,这大姑娘应该就是烟牙所说的那个“师妹”,也就是说,这人也是古蝎子的亲信徒弟之一。
那姑娘进了屋,走到志远身边,伸手摸了摸志远的额头,估计是探到志远还在发烧,微微皱了皱眉。
那手摸上自己的额头时,还是很温柔的,志远估计下来会被呵护两句,不想那姑娘却收了手,然后冷冰冰的,以命令的口吻说:“坐起来!”
志远半真半假,艰难的撑起身子,动作缓慢,手还打颤!
那个大姑娘皱了皱眉,然后屈膝半坐上炕,伸手在志远背后托了一下,把志远扶坐了起来。又顺手把志远脱在边上的外衣,给他披上。
别人扶了自己,志远礼貌的点点头以示谢意,那姑娘斜他一眼,表情仍然是冷若冰霜。
“张嘴,伸舌头出来我瞧瞧!”那大姑娘又命令道。
志远艰难的张嘴伸舌头,这下可不是装的,是真的疼。
那大姑娘看了看,回头命令那个男人:“去把温在锅里的疙瘩汤,拿来给他吃,吃完了让他漱干净了,再来叫我,我要给他上药。”
那男人似乎地位比不上这大姑娘,很恭敬的应了声:“是!”
那姑娘从炕边站起,又交待了一句:“他嘴里有伤,疙瘩汤不能烫,小心伺候!你兄弟呢?门口怎么没人了?亏得是我,要是让老爷子看到了,看不揭了你们的皮!成天就知道躲懒!”
那男人忙道:“哎呀,五姑娘,我的姑奶奶,我们哪敢啊?!我兄弟在呢,人有三急不是,才上的茅房!”
那大姑娘哼了一声,抬脚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