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这话一出来，顿时就收获了马皇后一个大大的白眼。
“说什么呢？到时候像什么样子？”
“既然你想让秦昊讲课，不如把人家从诏狱之中放出来。”
朱元璋叹了口气：
“放出来可没这么容易啊，咱还不想让秦昊过早出现在朝臣的视野里面。”
他眯了眯眼睛：
“平日听这家伙说话，便一股桀骜的味儿。”
“他不适合入朝为官。”
“可，他做了这些，如果按照预期的表现，大明日后连延万年，百姓安居乐业，士族不再控权，他的功绩可堪比圣人。”
“这咱明白。”
朱元璋的脸色有一些复杂。
堪比圣人这句话。
说得实在是有些太重了。
虽然他也明白。
秦昊做出的贡献，足够封侯拜相。
但。
每当他想起对方那张青涩的脸庞时。
就有一种不想承认的违和感。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
半个月后。
下了早朝。
朱元璋回到乾清宫。
发现桌子上的奏章，比往日多了不下二十封。
朱元璋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把太子叫来。”
片刻之后。
工具人给朱元璋行了礼。
父子二人分工明确。
然后开始批改奏章。
两人批阅了一会儿，随后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有一种心有灵犀的感应。
“父皇，这政策，施行下去应该很是困难……”
没错。
自从半个月前。
朱元璋给胡惟庸施压。
然后将赏罚制度重新制定之后。
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大明。
官员还好，毕竟被朱元璋天天压着，身上多多少少沾点奴性。
他们也不敢给朱元璋大小声。
但是藩王们就不一样了。
好吃好喝的日子过惯了。
朱元璋一下子来上这么一套。
谁都吃不消。
于是他们纷纷上书给朱元璋。
文字大部分都是哭天喊地，卖惨的。
说自己笨，愚钝的什么都有。
只希望朱元璋能怜惜。
亲情牌打得一个比一个恶心。
朱元璋看了这些，气得一下子把奏章丢到桌子上。
“咱好吃的好喝的养了这群人这么久。”
“让他们现在听从朕的政策都不愿意，真是一群白眼狼！”
朱标忙端着茶水递给朱元璋。
“父皇切莫生气。”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
“他们如此惊慌，也是难免的。”
“父皇，儿臣认为，这赏罚制度用在宗室身上，是否有些太残忍了？”
闻言，朱元璋抬起头看了朱标一眼。
朱标长得一脸儒雅，坐在椅子上，亦是端庄。
看起来，更像是个儒生，不像当皇帝的样子。
他这个儿子啊，跟他一样，重视亲情。
但。
又实在太过仁慈。
亲情固然重要。
但君父，先是君，才是父啊。
朱元璋长长的叹了口气。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些话，咱对你说了无数次。”
“你是大明朝的太子，你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咱的期望，还有天下百姓。”
朱标低下头，喏喏道：
“父皇，儿臣明白。”
朱元璋站起身，拍了拍朱标的肩膀：
“你是觉得，用着赏罚分明的制度，来对待宗室，子孙后代，实在是有些残酷？”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哪怕，他们是咱的后辈，可天理法则，还是要遵从的。”
“之前，朕也会想，这样的方式，是不是就像养蛊一样。”
“如果不好好办事，那么就一无所有。”
朱标轻轻的点了点头。
“如果有的人，天生蠢笨，那该如何是好？”
“那不是你该担心的。”
朱元璋搭在朱标肩上的大手有些沉重。
“如果，此人蠢笨，那他如何治理地方，造福百姓？”
“最后，他的错处，只能让百姓买单。”
“百姓难道就不是咱的后辈了？”
“其次。”
“其实，他们已经比别人多了很多机会。”
朱元璋直视着朱标的眼睛。
“作为宗室，咱的血亲，他们从出生开始，就享受着食邑。”
“而后，更是可以不经考校，就成为藩王，治理地方。”
“而这两个机会，都是别人没有的。”
“如果，他们掌控了先机，却连这么一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哪有什么资格，成为咱的血亲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朱标顿时恍然。
是啊！
明明已经比别人多了许多机会。
但是如果，不抓准机会做得更好。
反而因为机会太多，而干啥啥不行。
那简直是太辜负父皇了！
所以。
这个政策。
非但没有残忍。
反而。
这才是仁慈。
对百姓仁慈。
对宗室，同样也驱使他们向上的仁慈。
大爱才是应当如此。
瞬间。
朱标的精气神，就提升起来了。
他给朱元璋作揖道：“多谢父皇提点，儿臣醍醐灌顶。”
朱元璋笑了笑。
“儿啊，将来，大明都是你的。”
“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午后。
朱标要回到东宫。
朱元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眼中闪烁着复杂的云彩。
其实。
还有一点，他没说。
那就是，储君只能有一个。
可是。
想当皇帝的人，却有很多个。
如果。
以后标儿的身体，真的会……
那。
大明的江山，也不会立马就分崩离析。
就算标儿无碍。
在日后的统治里。
也必须要有很多个候选人才行。
这才是天家的生存之道。
残酷，但博爱。
指望每个储君，都像标儿一样优秀，是不现实的。
大秦灭亡于二世。
便是因为。
始皇只培养了扶苏一个继承人。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扶苏死了，再后继无人。
所以。
想要斩断大明的亡国路。
适者生存，优胜劣汰。
便是一个很重要的政策！
想到这里。
朱元璋感慨着秦昊的厉害之处。
三言两语。
便能将无数隐患。
从温床中直接撕开。
暴露在自己的眼中。
一针见血的同时，又是那样的通俗易懂。
如果此人，不是杨宪的族人就好了……
朱元璋之所以，迟迟没有让秦昊从大牢之中出来。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
秦昊这家伙的才学，不可能是一蹴而就。
而之前，杨宪还没被他肃清时。
这些政策可都是没有流传出来的。